走到他的身边,手中端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盛放在桌面上,仿佛甚怕惊扰了他,然后负手立在他旁边,眼睛微微的瞟了卢圭,瞧着欲言又止,等了好一会,那人才低声唤道:“爹爹,天色已经不早了,您……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杨宗志跟在他们身后,凑近竹窗边,展手掀开窗户看了进去,见到卢伯伯正襟危坐,他身后所站的人二十六七岁年纪,微有胡须,看着年轻却带老成之气,再听到他口中呼唤爹爹,杨宗志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这是卢闻达大哥,过去我曾有一次随着爹爹上朝,向先皇禀报黄河军情,隐约碰过他一次面,只不过自己当日次面圣,心情紧张而急切,对于周围的人和环境一时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便下朝了,所以没有什么印象。
卢圭听到这声呼唤,从嗓子里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他甩开自己手中正在翻阅的文书,愠怒哼道:“好个长白山向来出土匪,民风刁钻,治任不可辖制!”
卢闻达轻轻走前一步,随手拾起爹爹丢下的奏折,展开凑近红烛看了几眼,才恭敬道:“爹爹,又是长白府知事江平,江大人上的奏折么?”
他微微将手中的奏折抖了一感抖,继续笑道:“其实倒也难为了这位江大人,朝廷这几年的军饷大多划拨到了北郡,至于长白府那就少的可怜了,因此这江大人手下缺粮缺的紧,再说了长白山地处荒地,人道天高皇帝远,当地所住的多为蛮民,民风彪悍,而且……而且儿子还听说民间有个长白剑派,地处这长白之巅,这群人里不乏医术通玄之人,当地土民寻常有了灾害病痛,大多到这里治愈,更加不把官府放在了眼里,因此嘛……这江大人缺人缺粮,又没有笼络人心的手段,自然是步步难行的了。”
卢圭轻轻点一点头,不自觉嗯了一声,脸色慢慢恢复沉静,显见自己儿子说的甚是在理,不过他想了片刻,不由得手抚额头,揉了几揉,卢闻达看见,又紧声催促道:“爹爹,我看你还是早些睡了吧,这些奏折,也不是今夜就一定要见分晓的。”
卢圭叹了口气,抬起左手向旁边挥了一挥,温言道:“没事的,我再坐一会,达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今日我们一早到此刻,几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你也辛苦了。”
杨宗志在窗外听见这父子对话,心中隐隐敬佩,暗道:民间都说卢伯伯乃是当代天下贤臣,身为宰相帮协先皇,然后又辅佐年轻的当今天子,劳苦功高,却居功而不自傲。再看这卢闻达大哥,人如其名,求闻达之要,学干禄之术,隐隐深具父风,怪不得爹爹过去总是口中钦佩,不断念起的。
卢闻达听了父亲的话,才点头拜礼一下,转身出了正堂,从杨宗志隐身的窗边急急走过,杨宗志面对窗户看着卢圭继续阅览奏折,毫不歇息,心中却是一酸,记忆起爹爹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事必亲躬,一丝不苟的。心潮澎湃之际,不由得对着窗户低声喊道:“卢伯伯。”
卢圭恍惚间听见窗前有人轻唤,只不过他沉迷于奏折当中,抬头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一时生了幻觉,便又不在意低下头去,将手中的奏折扶起的更高一些。
杨宗志又大声一些的唤道:“卢伯伯。”
卢圭这次听了个确实,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慢慢走进竹窗,口中低声问道:“是什么人?”
杨宗志咬一咬牙,转身进了正堂,当先就拜跪下道:“卢伯伯,是小侄……是小侄回来了。”
卢圭本对杨宗志多有好感,又与杨居正多年交好,因此对着他这为将的儿子印象十分深刻,这时听见这个声音,不由得全身都是一紧,一把扶起他道:“杨……杨贤侄?真的是你回来了?”
杨宗志抬头一看,见卢圭微显苍老的面庞上,惊喜,震惊,滞纳各种表情一闪而过,不禁微微潮湿双目,低声哽咽道:“正是小侄……正是小侄回来了。”
卢圭看了个切实,口中低叹道:“果然苍天有眼……苍天有眼那。”
又问道:“杨贤侄,你怎么……怎么夜半到了我这里。”
杨宗志咬牙道:“卢伯伯,我到这里只想问你一件事情,我爹娘……我爹娘他们……是怎么死的?”
卢圭身子一僵,面庞不自然的踌躇两下,沉吟道:“杨贤侄,你……你在外面听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