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史府大闹时他不声不响的行为一记许多年,在贡院门口还要拿话来刺他。实际现在想一想,这迁怒着实不应当。便是他娘不来闹,被我爹发现我这断袖的苗头,也少不得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左右当年我们太年轻,这爱情的苗头又飘渺得太过脆弱,惨淡收场,实属必然。可我决计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对于当年这份朦朦胧胧的感觉,小林子能把它坚守得如此长久,转化得如此深刻。
我望一眼他的满面颓唐,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摇摇折扇笑道:“小林子你莫要如此,既是些旧事,过去了便都让它过去了,太过执着,也是徒增伤感。至于你说的恨一字,实属无稽之谈,日后咱们同朝为官,若是你不嫌弃,便还是如旧时一般,做个知交好友,你看如何?”
林海渊的面色稍有恢复,我在心里叹,本寨主今日这番话,离进化成情圣也不远了。
他抬头看了一回日头,又问我:“那日皇上说公主亲点你做驸马,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努力地压抑了一下不由自主浮上来的笑意,抚一抚眉角道:“还能如何呢?蒙公主不弃,皇恩浩荡,子颂又岂有推拒之理?”
他细细地看我的面色,嘴唇颤了几颤,终于道:“这样也好。”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样也好是个什么意思,大约是觉得断袖是条不归路,我能从这条路上回头是岸,也算浪子回头,总是好的;又或者他稀罕我,终究输给了公主而不是个浪荡子,面子上好看许多,这样也好。
正胡思乱想呢,远远地杨恩铭的声音破空而来:“林兄,卫兄,在下迟到了,实在惭愧,惭愧得紧。”
我在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望着杨恩铭那由于快速行进而抖动不已的肚子,倒也生出几分亲切来。
逸仙楼,太白居。
林海渊打开临街的窗户,有风吹进来,杨恩铭细细擦了一遍满脸的汗水油光。
我提起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笑道:“杨兄实在太过客气,你堂堂的状元爷,照理也应该我和小林子请你吃酒才对。”
杨恩铭招呼林海渊坐下,曲起两指来扣了扣桌子,道:“卫兄说哪里话,那日皇上亲口一诺,大驸马之位便是卫兄囊中之物了,日后我等见了卫兄,也少不得要称一声臣。若是卫兄念在同科出身的份上,对我等稍加照拂,在下便感激不尽了,又岂敢要卫兄请吃酒?”
哎哟,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我干笑着喝了口茶,林海渊一双剑眉跳了两跳,却是面无表情,指了窗外道:“赏景,赏景。”
可委实没什么景可赏。只有临街两排粗壮的桐树,略枯黄的叶在风中抖啊抖,便抖下一片来,林海渊伸手接了,漠然一笑,“秋风扫落叶,好景,好景!”
杨恩铭的表情微有尴尬,我便又替他添了一回茶,指着没甚行人的街道对他道:“人家说登高望远,这逸仙楼高而不危,倒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只不过今日不知怎么的,这条街倒还好,若是望远一点,看隔壁那条入城正道,怎的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杨恩铭奇怪地望我一眼,很是不解地问我:“怎么?卫兄竟是不知?”
我愕然,“不知什么?”
“几个月前匈奴犯我边境,那三驸马赵奕疏亲自挂帅,大败敌军。此次班师回朝,算算日子,今日便是入城之期。一清早那条正道便清街了,要将扫除尘,静待良将。这么大的事,卫兄竟是不知?”
杨恩铭说得很激动,一双痛心疾首的眼睛盯着我,仿佛我不知此事便是文盲,实不配这探花之名,更不配这未来驸马之位。对于给他造成的心理伤害,我只能表示遗憾,也没力气替他再添一回茶,因为“赵奕疏”三个字,还是让我的心里,微微地起了一回波澜。
最近日子过得太过舒坦,竟忘了这样一个人物。而他携功归来,我不知道,对于我和公主之间,又意味着什么?
我“啪”地一声摊开扇子,对着门外扬声喊:“小二,上酒!上大坛酒!”
林海渊把视线从那片枯叶上移到我脸上,若有所思。我勉力朝他一笑。
酒足饭饱。隔壁那条正道上恰恰是千军入城,领头的战马上,白袍将军坐得端正,手中长剑在惨淡的阳光中泛出清冷白光。
虽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