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长路。
去往机场的高速上仍是车流拥挤,大家都在缓慢前行,雪片子砸在玻璃窗上转瞬又被吹散,只留下一道浅痕。
车里开着空调,暖烘烘的有些熏人,张婧初坐在后座,偏头看着那前路,仿若无尽头。
“这天儿根本飞不了啊!”
褚青把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的超过一辆车,问:“哎,老顾他们到了么?”
“应该刚出发吧。”
姑娘瞄了一眼后视镜,笑道:“顾导昨天把机票和护照丢了,怎么找也找不着,最后都说不去了。结果今天一早,发现在帽子底下扣着呢。”
“哈,那人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马虎着呢!”
他随手摸过烟盒,刚拈出一根,却又塞了回去。
“你抽吧,我没事。”她不禁笑道。
“呃,等会等会。”
他摆了摆手,略微尴尬的转换话题,道:“你到哪儿以后啊,记着穿厚衣服,那边比这边还冷点。哎,你礼服都准备了么?”
“准备了,我要装箱子里,兵兵不让,非要专门运过去。”
“啊,行,反正该穿就穿。”
褚青最近对这些事也不关心,便挑着自己知道的叮嘱:“柏林主席叫科斯里克,特现实一人,我估计第二天晚上,他就得请你们吃饭,所以尽快把状态调整好。”
“然后你就注意看,一般受重视的剧组,餐桌都排在他旁边。不过《孔雀》肯定没问题,起码得拿个银熊。”
“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公司这边处理,要是有媒体采访,你就大大方方的说。哎对了,如果是外媒,你就用英语。”
“……”
张婧初双腿并拢。身子前倾,认认真真的听着教导。那双细长平静的眼眸中,映着他半边侧影。
比往常慢了三十多分钟,俩人才赶到机场。
顾常卫还没来,褚青就推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去办理托运,又陪了她一会儿。便直接送到了安检口。
“行了,你进去等吧,老顾差不多也到了。”
“……”
张婧初看了看他,忽然垂下眼,小手慌乱的揪着衣角。这一刻。她特别特别的想拥抱对方,可是不敢,又不想就这样离开,只好傻呆呆的站着。
“呃……”
褚青觉着有点冷场,便做了个打气的手势,笑道:“加油!”
“嗯!”
那姑娘总算缓过神,拎着挎包转身,嗒嗒嗒的走向安检。
外面。漫天飞雪。
…………
“狗子必须死!”
卢苇啪的拍了下桌子,脖梗子挺得直溜溜的,道:“而且必须是以杀人犯的罪名。不然这力度半点都出不来!”
对面,则是一脸憨相的舒平,说话也慢悠悠的,道:“现在不是力度的问题,是能不能过审的问题。狗子不死,变成植物人。这样多好啊。上面不踩线,中间不逾矩。对故事也有交代,皆大欢喜嘛。”
“你这是。这是……”
卢苇被堵的词穷,指着对方讲不出话。
“哎,两位老哥,消消气消消气!”
褚青从机场回来,刚进办公室就见到这幅场景,便连忙拉架,一手拽住一个好声劝慰,这才散了火气。
话说《凶犯》的剧本改编进行了一段时间,前面的脉络都已经理清,唯独对结尾的处理,俩人一直争论不休。
今儿是第n次碰头会,不出所料,仍旧吵吵闹闹。
卢苇的意识和风格始终特立独行,他就是极为尖锐,犀利,赤果果的把人性撕裂在你眼前。
比如《霸王别姬》、《活着》、《图雅的婚事》,无外如是。甚至于,因为他的笔触太过敏感,导致相当一部分的作品都没人敢用,白白的浪费掉。
而舒平呢,同样很牛掰,写过很多黄线题材的本子,像老姜的《鬼子来了》,以及吕勒的《赵先生》等等。
可他的认识就完全不同,觉着编剧是一个次要性的工作,不能越位。说白了,他非常顾着导演的态度,顾着剧本的通过率……要非嚷嚷我这个写得特牛b,谁拍都行,没那码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