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晗疲倦地揉揉眼睛,她揉完发现手臂沾了什么黑色的东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眼睛上画了眼线,还刷了睫毛膏,这么一揉精心画过的眼妆全毁了,眼眶周围乌黑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连那个卖爆米花的售货员都忍不住背过身去轻笑。
柳舒晗沮丧地靠着柱子滑坐下去,墙上的挂钟指向午夜十二点,她已经站了将近六个小时,许久不穿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柳舒晗的脚后跟血肉模糊,脚趾也起了两个老大的水泡。
她赌气似的踢掉高跟鞋,光着脚坐在地上,眼看着手机耗光最后一点电量自动关机,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回家吧。一个声音在柳舒晗的脑海里叫嚣,程秋亦今天不会来了,回家吧。
可柳舒晗就是迈不动自己的脚,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再不回去连最后一班公交车都赶不上,但万一呢,万一程秋亦来了发现自己不在可怎么办,万一程秋亦以为自己爽约了可怎么办。
程秋亦,你怎么还不来。
……
晚上十点,程宅。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程秋亦和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头发灰白,面容却很年轻,眼角处几根细小的皱纹,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男人手支撑在书桌上,薄唇紧抿,只留下一道锋利的线条,像一把利剑。
他眼神凌厉,普通人看了只怕要吓得抖三抖,可程秋亦就那么直直地和他对视,同样凌厉的一双眼睛,争锋相对。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程秋亦不耐烦地问,她已经和男人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瞪了一整天,现在心里全是柳舒晗怎么样了,巴不得马上就走,哪有功夫和他浪费时间。
这个男人就是程天宏。
程天宏是程秋亦的父亲,不管她承不承认,至少他们有生理上的血缘关系。
程天宏年轻时风流,在外面有不少女人,活生生气死了程秋亦的母亲,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领了个比程秋亦大了不到十岁的女人回来,还带了个不足月的儿子。
那年程秋亦才十七岁,正是性子最烈的时候,母亲尸骨未寒程天宏就领着别的女人进门了,她哪里容得了,当场就闹了起来,这件事闹得大,成了c市当时广为流传的一段笑柄,时至今日大街小巷还能听闻别人说上几句当作下饭的谈资。
她闹的程天宏没法子,只能让本家的旁系的叔伯兄弟婶婶妹妹的全部出动,一个两个轮番上阵劝程秋亦,什么你父亲是个男人,男人嘛不过是那点事,什么程家就你一个女儿,香火不能在你父亲这一辈断了。
那时程秋亦尚且年幼,没学会收敛,指着那些叔伯的鼻子破口大骂,“就你们男人是人,女人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屁?你们这么熟练,在外头包了几个小老婆?给你们生了多少个大胖小子啊?你们这么瞧不起女人,莫非你们是从男人的屁-眼里生出来的?”
程夫人还在世时对程秋亦管教的严,从小让专门的老师带着学文习武,程秋亦人又知礼,说话永远客客气气,哪里听她嘴里讲出过这样的污言秽语?叔伯们当场脸色就变了,一个两个急着告辞。
程秋亦跟各家小辈比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可旁人说起她,总是一阵唏嘘。
“程天宏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资质是真不错,就是继承整个程家也使得,只可惜是个丫头。”
“做人做到程天宏这份上那才是真风光,只可惜啊,他家没儿子。”
许是外人说的多了,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程天宏愈渐风流,终于闹出了这么个事来。
程秋亦看着这些叔伯的嘴脸,庆幸自己还好不是男人,做男人有什么好,一个两个狼心狗肺,这些人哪个不是家里大老婆管着外头小老婆伺候着的?美其名曰坐享齐人之福。
呸。
后来程秋亦一气之下远走他国,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程天宏,我当年就说过你女儿早就死了,和你妻子一起埋进了坟墓里,你现在这样有意思吗?”程秋亦拍着桌子喝道,她现在想起当年就觉得可笑。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出了这事才知道他原来也只是怂包一个,不然当年那个被他领进门的女人那么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羞辱,他都能一声不吭呢?也不知程天宏是想要那女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