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谢家一小厮将一卷图稿送来。
锦屏出去接了,递给江明辉。
江明辉接过去一看,正和清哑绘制的织锦图类似,还不如她绘的详细生动。他神色激动,垂头不语,不知想什么。
良久才抬头问道:“姑娘家的……那意匠,酬劳很高吗?”
谢吟风点头道:“当然。不过,这差事一般都由家族中人或者心腹之人担任。否则的话,苦心调教出一个高明的意匠来,回头被别家以高价挖走了,岂不白费工夫!”
高价挖走!
江明辉觉得脑子轰轰响。
莫名的,他心中有不祥预感。
“清哑,清哑!”
他两眼直瞪瞪地望着谢吟风,口中喃喃自语。
谢吟风心跳加快,禁不住红了脸。
幸亏有面纱隔着,才不至露出尴尬行迹。
只是她心生一股甜丝丝的感觉,震颤至全身。
锦屏慌忙道:“姑娘,咱们走吧。”
谢吟风也觉得再待下去不妥,飞快地扫了江明辉一眼,轻声道:“江公子,我先走了。”强自镇定地转身出门,竟一件竹器也没买。
竹根把手向前伸出,“嗳——”了一声,又顿住。
人家没说买,他也不能强卖呀!
等人走远了,方才嘀咕道:“挑了这半天,一件没看中?”
江明辉糊里糊涂送走了谢吟风,回来坐下,心中翻滚:
他不能失去清哑,一定不能!
嗯,回家好好跟爹娘说。
可是,爹还好,娘那么固执,能劝得过来吗?
要是劝不过来,会不会更嫌弃清哑?
若这样,将来清哑嫁过来,婆媳处不好,会受罪的。
他千思万想不得要领,最后决定暂时不说。
日子还长呢,等江家生意做大了,他再慢慢将这其中的关窍告诉家人,让他们清楚清哑的能力和对江家的重要性,那时就能接受了。
他暂搁下这心思,一心一意打理起生意来。
江家新雇佣了许多人手,加上只有江老爹一人在揣摩编织新品,其他人还照以前的图稿编织,做的越来越熟练,出的货就多,十天半个月就送一船来,总算没卖断了货。
展眼二月过去,到了阳春三月,外面花红柳绿。
江明辉思念清哑,想要回去看她。
可是,他还没处理好那件事,见了郭家人怎么说?
这么一想,就不敢去了。
说实在的,他很怕严厉的郭守业和吴氏。
他便一面做生意,一面潜心练习绘制图稿。
一晃到了四月,再过了些日子,街上纷纷挂艾草、菖蒲,归家的人会提一两包绿豆糕,原来端午节就在眼前了。
江明辉难受极了,既不敢去郭家,也不想回江家,借口生意忙,把自己关在铺子里思念清哑,让二哥和竹根回去过节去了。
绿湾村,郭家忙得热火朝天:在宅子西面的果林中盖了一溜八间青砖大瓦屋,十分齐整,对人说先当仓房,将来给小辈们娶亲用;郭大有带人日夜赶工,做纺车和织布机等。
再忙,清哑都不理外事,一心沉在织锦的世界中。
休息的时候,她就会想念江明辉。
从二月盼到三月,又从三月盼到四月。
端午节到了,江明辉也没有音讯。
她被从未有过的思念折磨着,更安静了。
望着屋角空地上开得累垂的蔷薇、打青白花骨朵的栀子花,以及菜园土篱边星星点点的野花,再看看园子里郁郁葱葱的桃杏和枣树,前方水中连绵的荷叶荷花,如斯美景,却让她怅然。
为什么不回来呢?
生意真的很忙?
不知为何,她心中浮现“商人重利轻别离”的诗句。
若是她没有画图稿,江明辉还在乌油镇开铺子,他们也就不用分开了吧?
俗话说境由心生,她心中思念,弹琴的时候就带了出来。
景江上,刚送出海一批货,方初赶回湖州过节。
他依旧选了清哑弹琴的时候经过绿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