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半年后,黄明正要回美国了。静惠没有申请到旧金山的学校,她申请到最好的学校,在德州奥斯汀。
「没关係,我每个礼拜飞去德州看你。」
静惠点头,「还是我去加州那间学校?虽然不在旧金山,总是近一点。」
「那间没有奥斯汀好!」黄明正摇头。
「我无所谓。」
「还是我在台湾多留一年,你再申请一次,也许明年可以上旧金山的学校。」
「我不要你为我改变计画。」静惠说。
「不然你跟我去旧金山,到那边再申请。」
「那我在那边干什幺?」
「我们结婚。」
静惠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笑笑,毕竟他们才认识一年,「学业还没有完成,怎幺结婚?」
「这两件事有冲突吗?」
「没有,只是不合顺序。」
「谁订的顺序?」
「大家都是这样,总是先拿到学位,再成家。」
「为什幺每一件事都要符合顺序?」
「因为……」静惠说不下去。
他们没有达成协议,最后的决定是一个模糊的「我会常去看你」。没有戳记、没有日期。
静惠到了德州奥斯汀,立刻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感冒变成支气管炎,咳了三个月,喝遍市面上所有的咳嗽药水,连大陆的中药也试了。
为了不让明正担心,她没有告诉他她病了。每次讲电话,她都用力憋气,猛喝水,不让自己咳。几个周末明正说要来找她,她都以要考试而婉拒。
「你是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
为此他们大吵一架。
第一个寒假明正终于来了,住在五星级饭店。她去找他,看他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肌肉立刻抽紧。她带他玩奥斯汀,台北的愉快又都回来了。晚上回到旅馆,12点了,看到双人床,她突然慌张。
「我好累,该回去了。」
「喔……」明正当然很失望,「累的话要不要就在这儿休息?」
「不用了。」
「没关係啊……」
「不用了!」
「好,那我陪你回去。你一个人,总是不方便。」
「我说不用了!」
静惠大叫出来,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静惠走出房间,明正跟在后面。她按钮,电梯从别层慢慢来,两人没有话, 盯着电梯所在层数的数字看。门打开,两个人走进去,同时抬头看显示楼层的数字。一个个减少,一层层下降。到一楼时,铃响门打开。
「我先走了。」
静惠快步走开,不给明正追上的机会。明正错愕地站在电梯前,不知该前进或后退,彷彿是一个侍卫,跟丢了他该保护的人。
第二天,静惠还是按时去找明正,两人都当做什幺事都没发生。走在街上,话少了,声音低了。点菜时,没有仔细的讨论和捡选,明正选了几样,静惠点头说「很好」。她又退化成那个有礼而疏离的林静惠,奥斯汀变成了大学时代的台北。
明正飞回去那晚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之后一个礼拜都没有消息。
后来他又开始写信给静惠。她忙着念书,没立刻回。拖久了,也不好意思回了。
第一年结束后的暑假,静惠想去旧金山找明正,却拖到暑假开始后一个礼拜才打电话给他。
她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最后一次勉强留了话,只是淡淡地问他好不好。几天内没接到他的回话,她就回台湾了。
开学后她收到他的e-mail,原来他根本没收到留言。他在e-mail中写着:「如果你遇到了别人,可以让我知道。我们还是朋友,我还是关心你,只是用不同的方式。」
她没有遇到别人,但也没有回。
一年后静惠毕业,在当地一家银行找到一份外汇交易员的工作。偶尔到旧金山出差,会拨个电话给明正。
如果刚好碰到星期五晚上,他们会见面、吃饭、逛购物中心,甚至看场电影。每每想到静惠礼拜六一早就要赶回奥斯汀,两人很有默契地让夜晚在十一点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