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大家没发现他的异状,只是应了几声,又继续转头过去热络地聊着天,不时发出几声欢呼。
俞斯南提出步伐的时候,心里窜出一股苦涩。他转身回去看那些同学,各个面孔熟悉,带着几分陌生——毕业多年的时光,大家好像都没变,却也都有所改变。
这群同学之中,各行各业,有人教书、有人成为作家、有人成了家庭主夫、有人成了保险推销员……看似沾不上边的一群人,却这幺聚在一起了。
他们的笑颜,彷彿忘却社会的所有险恶和痛苦,只剩下高中当年最真挚的笑容。
为什幺唯独自己笑不出来?俞斯南眉头紧拧。
好像在那段时光里,只有自己的青春被染上了黑浊。
他重新转过身,打算儘快离开这里。他苦涩一笑,正準备迈出步伐,双眼却在抬起头来的那刻急遽放大——
她的五官立体深邃,拥有一张欧美成熟而精緻的脸孔。一袭碎花小洋装气质出众,她站得直挺,一双大眼望着俞斯南,先是透出一丝惊讶,再来是平静,接着只是轻轻弯起嘴角,笑意淡得看不出喜怒哀乐。
看了半晌,她嫣唇一启,带着笑容,「好久不见了,斯南。」她笑得若有似无。
看着那张和记忆交叠纠缠的面容,俞斯南竟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只是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地望着她。
「嘿,别说你忘记我啦——我是曾依蓉啊,忘了吗?」她甚至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笑得更深,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用着憎恨的语气,说了那些话,让他多年噩梦缠身的——也是这口白牙。
『拜託,谁来救我都好啊——』
『斯南,我只是要你救我而已——』
『斯南,我只是要你救我而已——现在,我也同样恨你。你们都一样噁心。快点走开!我真的很讨厌你!』
随着那些尖锐的话语,一句又一句浮上心头,俞斯南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掐得越来越紧——他呼吸不到空气,气息变得越来越急促——
「你一点都没变,斯南,帅度依旧呢!」曾依蓉轻笑了几声,口气稀鬆平常,好像他多年来的梦靥,全都只是泡影。
俞斯南能感觉眼前的世界正在旋转,曾依蓉的脸孔随着转动而扭曲变形,她的笑容在灯光下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零星的黑点在视线之内不停游走,急剧放大,最后像烟火一样,在他眼前猛然爆炸。
爆炸后留下的不是美丽的烟花,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中,他想起小胖说的那句话:
过了这幺多年,大家多少都有些改变。
原来,从来没有变的,是自己。只有自己而已。
他的手指越来越冰凉,身体失去重心,猛然往旁边倒去,他大口喘着气,却吸不到任何一口空气——像被人紧紧勒着,他的呼吸越来越紊乱。
曾依蓉瞠大双眸,「喂,你怎幺了!」她蹲下身去扶他。看着她的脸,他的症状只是加剧了——身旁有许多人围了上来,有人忍不住尖叫,有人慌张得一直叫服务生……
一团混乱之中,俞斯南想起了赵一冬。
「赵……一……冬……」他急促地喘着,即使快要喘不过气,他仍是这幺喊着,「赵……一……冬……」
「咦?斯南怎幺没跟妳一起回来?」赵河看见赵一冬走回来,忍不住疑惑。赵一冬眨眨眼睛,乖巧答道:「正巧,服务生说在开同学会的就是他的高中同学!所以他就留在那啦。」
赵河听了,脸色大变,「是他自己说要留下来的吗?」
赵一冬不懂爸爸为何要这幺问,是谁说要留下来很重要吗?
她偏头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说要留下来的,说是他同学好像不是,说是俞斯南自己也好像不是……啊——她恍然想起什幺,有点呆滞,「好像是我说的。」
赵河懊恼地扶额,心中忍不住担心,站起身,「我去看一下——」「啊?为什幺?」赵一冬毫无头绪,拉住爸爸的手,「同学会欸!你一个老人去搅局干什幺?」她忍不住开玩笑,却发现爸爸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一冬,妳先别管,这件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