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于仲夏鲜少做没意义的事,像现在这样涂着素描本,对她而言就是在抑制自己想要杀了全世界的冲动。
那是近乎扭曲的疯狂。
虽然比起自杀或着杀人,于仲夏更加希望能在谁的双手之下给扼住脖颈,然后被勒毙、死亡。
「病态的慾望」这种说法似乎有点太过,但若是不这幺形容却又无法完整呈现出那份执着,因为它就是这幺不可理喻。
于仲夏将一切归咎于她的病上。
从那一刻开始,对于于仲夏而言「生存的意义」貌似也不是那幺重要了,但就是找不到一个人能好好的赐她一死,虽然这样的想法总被投以异样的眼光,可是她并不在乎。
不,或许于仲夏已经没什幺能够在乎了也不一定。
或许惹人发笑,不过这种话语老徘徊在于仲夏耳际转啊转的。
好比说「世界上比妳惨的人多得是。」或着「别把自己当成悲剧主角了。」这种以单方面的角度直接断言对方处境、想法,在她目前的人生中听了不下百次。
其中最让于仲夏费解的是「妳好手好脚的,应该更爱这个世界。」
她不明白其中的关连性。
残疾人士就有资格痛恨世界?不如说谁怎幺样、爱不爱世界之类的与她何干。
人总用自己的想法来干预他人,挂着「同理心」「怜悯」一类看似好听的名义,事实上不过是站在「自己肯定才是对的」这种立场,试图同化周遭罢了。
因此人类罪恶深重,却又不可思议。
而于仲夏认为,若是非得从自己身上找出个什幺错误的话,那肯定只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而已。
她将至今以来所有的罪过一股脑的嫁祸在自己的诞生上,这样一想,于仲夏和大部分人类也是毫无差别的。
——自私、固执、不讲理。
于仲夏瞟了一眼左手腕上的錶,还有十分钟。
这支錶是她自己挑的,黑色的錶面上只有十二个银色的刻度,时常有同学向她问起时间,而于仲夏只是盯着刻度许久却回答不出半个字。
她事实上不擅长看没有数字的錶,但就是想买下它,虽然大部分是因为金属錶带像是锁链的设计很吸引自己。
在十分钟就好,于仲夏想,但眉头还是藏不住不耐烦的情绪,逕自纠结在一块。
一想到还得在这个吵杂又丧失秩序的空间待上一段时间,她便放下铅笔,无力地趴在桌上。
于仲夏将錶靠在耳朵旁,让秒针走动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偶尔会这幺做。
只是因为规律且持续的齿轮声响让人非常的平静吧,于仲夏在心里也跟着秒数默数拍子。
看向外头的风景、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她心底庆幸着待会放学可以省去撑伞这麻烦的动作。
云朵并未散去,被其覆盖住的整片天空亮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刺眼,这令于仲夏下意识地将双眸微微瞇起。
于仲夏想起这种睁不开眼的感觉,好像曾经在哪体会过。
那是她偶尔会经过的一家麵包店,虽然知道是为了让麵包的卖相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吸引顾客,但是那儿的灯已经亮到简直能说是要刺瞎人,不忍直视。
现在的处境有点像是这幺一回事,即便天空亦或随风即逝的云朵并不需要谁的购买。
于仲夏抬起靠在手臂上的脸颊,看了看方才与大面积石墨接触的右手掌侧面,目光停在了上头。
铅灰色就这幺随着皮肤表面的纹路印了上去。
等会再去洗手吧,于仲夏想。
于是伴随着沙沙的摩擦声,她再次提起铅笔、持续动作。
然后持续了不知多久,放学的钟声才终于响起。
几乎是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整理完书包,于仲夏夺门而出,快步向着校门走去。
理论上是没什幺必要,毕竟已从那恼人的教室中离开,就算不那幺急也是绰绰有余,但于仲夏的双脚却不受控制的愈走愈快,于是她也就顺从了这本能。
校门口满是放学的人潮,这令于仲夏感到无比的窒息感,走在她前头的人非常不识相,和一边的朋友聊得欢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