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左晃右绕,来到一处鱼市,苓开口就是要了两斤小鱼乾儿。「以前家境比现下更清寒,士元叔买不起鲜鱼,总喜爱将鱼乾儿混着花椒一块儿炒,既下饭又能配酒。」彷彿说起庞统爱吃的,苓可真能如数家珍,说上好几个时辰都不罢休呢。
绕过酒肆,沽了五斤梨花白;庞统虽然好饮,却颇为节制,静韬想这也该归功于苓管得严;庞统不醉就够失态的了,醉了还得了?
「这又是师傅要喝的吧?」不等苓开口,这回静韬抢了个白,笑嘻嘻的替她补上,「我说季姊啊,我看妳买了这幺些东西,都说是师傅爱的,妳呢?怎没买些妳爱的东西吃?」
苓闻言,为之一楞;静韬这句简单明白的问话,着实弄懵了她。她从未想过……自己究竟喜欢吃些什幺?
小的时候,她还未会做菜,所以家里大小事儿,都是士元叔替她打理,直到她发现士元叔做菜的过程,实在是惊涛骇浪、危机重重,令在一旁窥看的她捏了好几把冷汗。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她只得加紧学习;六岁时给庞统收养,直到八岁那年,她已能在灶房里独当一面。
庞统对此也似乎感到十分高兴,遂放心的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她,从此之后,灶房就变成她的地盘;只是虽然如此,与庞统同住,口味与他愈来愈近。时候一久,她也就习惯着他的口味,做他爱吃的菜色……他爱吃的,她也喜欢。
「我与士元叔,喜好一样。」苓略加思索,给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哟?」静韬看着她,敏锐的发现在说这话的同时,那总是冷然,缺乏温度的脸庞,居然浮出些温柔,暖化了那唇、眉,以及宛若秋水的瞳眸。
「季姊啊,妳……」静韬住在庞统家也快半年,又与季苓朝夕相处,对于先前在庞统房内撞见的那幕「异状」,是也时有所见,可苓没多说,静韬就当作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也从未向她提问。但那神情实在太过明显,静韬满腹疑惑已如春雨绵绵,早已氾滥成灾。「我问妳一句话,妳可别要生气。」
「什幺?」苓回过头来,手上提着竹篓以及方才沽来的那罈酒,那模样看在静韬眼中,简直像极了……妻子採买着丈夫喜好的菜色,正打算回去洗手做羹汤的样儿。
「妳对师傅的感情,是不是……有这幺一点儿……」静韬很含蓄很含蓄的,右手食指与拇指捻出一丝细缝,「不一般?」
这问题问得直接,苓猝不及防,多年来压在心底的秘密,顿时因静韬这句问话,全给见了光。「静妳……」她敛起眼来,直觉的就想找个地方躲藏。
「季姊!」静韬心急的扯住她衣袖来,「妳不想答也无妨的,当我没问、当我没问啊!」好不容易跟她建立起来的情谊,眼看就要动摇,静韬亡羊补牢,只希望别给季苓在心头留了个疙瘩,坏了两人的感情。
苓望着静韬,唇畔上那抹笑带点羞愧,却又是恁地苦涩。她挥开静韬的抓握,翩然转身,「静……我真不喜欢妳的聪敏。」她昂首,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季姊,等等我!」她又勾上苓的臂膀,「季姊,妳别气,我、我我没别的意思!」
「妳不必解释。」她耸耸巧肩,仰头轻叹。「我不怕妳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静韬轻咬贝齿,看着苓,隐藏在心底多时的疑问,总算得了她亲口证实,只是……虽得知了秘密,静韬却没有一丝喜悦;她只觉得季姊好苦,这份情感,压抑、隐藏的辛苦,却是……没有结果,也说不出口的呀。
论理,季姊就算要嫁给师傅,也应是不受礼教干预,但……她俩虽无血缘,却是明明白白的父女;再怎幺样,也难以跨越。「季姊……师傅他……知道幺?」
「妳说呢?」苓悽然扬唇;听见静韬这多余的问话,她竟觉得想笑。「士元叔的机敏,又哪是妳我可以揣度的?」
静韬再度被这消息震住,久久无法言语。她停下脚步来,苓走了几步,发觉她没跟上,亦是转身,等待着她。「静?」
「不可能的。」别看庞统一脸吊儿郎当,该守的分际,他守的比谁都严格。苓对庞统这份情感够隐微、私密了,照苓所说得,庞统对此清楚明白,待季苓就如同慈父对待爱女一般,从未有过任何踰越之举。他,真真实实的将苓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