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惊喜都是浅浅的,只有暖暖的笑意灼热着人心。没有下位者的卑微讨好,没有上位者的权衡试探。没有利用纠葛,没有防备警戒。
张月鹿见公主殿下怔楞的站在那里,顿时心中一跳,三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先是仔细的瞧了瞧,才轻柔问道:“可是我打扰了殿下?”
张月鹿见她回过神来,气度从容的往一边的走去,似乎刚刚那不过是她的错觉,堂堂公主殿下怎么会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那般惊错的望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殿下是不是遇到什么辣手的事情?”张月鹿凑上去笑问。
景秀回眸望向她,见她眼中满是迟疑不解,脸上先是疑惑,接着担心,嘴唇蠕蠕欲言又止,眼中波光尽是温柔怜惜。心中一时恍惚,眼前这个人可能让自己依靠片刻?
张月鹿见小公主殿下平静的面孔下,似乎蕴着极度的悲伤。那深邃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看的人心碎。她轻叹一声,抬手抚着景秀的脸颊,柔声说:“这次虽不见你哭,我心里却比上次还难受。”
☆、第 72 章
太过年幼时的事情已经模糊,景秀记忆中的童年是立政殿里经久不衰的苦味,还有太极偏殿空荡荡的安静。等着母后从沉睡中苏醒,等着父皇从龙椅上起身退朝。
不管是在母后床边静坐看着她的睡颜,还是仰望着伏案批文的父皇。对于小公主而言,那都是一件喜欢的事情。因为那之后,往往是母亲宠溺的笑容,父亲宽大的怀抱。
硕大的皇宫中,住着形形色色的人。但母后也好,父皇也好,外公舅舅也好,他们都说,不要离那些人太近。
孩童时期的景秀,曾经一度很苦恼。她已经识文断字、读书研史,明白道理,渐识人心。那些趋炎附势之徒让她厌恶,那些正直清流又大多厌恶她。那些匍匐在她脚下的人,献媚的笑容让她作呕,无声的抗拒让她害怕。
当年少的公主逐渐长大,她的世界不再是皇宫的一偶。见过许多人,知道许多事,幼时的念想不过是浮光片羽。
父皇不只有母后和自己,他有三宫六院无数嫔妃。母后的病症时好时坏,要静养不可劳神。外公走的不甘心,像一只病死的老虎。舅舅越来越越凝重,开口闭口都是朝堂局势。舅母再也不给糖糕,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兄弟姐妹不敢和她打闹争抢,他们也开始长大。
弘文官的博士们,谈论诗文经书时总是口若悬河,而一旦有点点关乎储位大多闭口不言。朝堂大员这个贪污舞弊,那个徇私枉法,人是换了又换。言官们撞柱子,御史们磕地板,太极殿上染红了数块毯子。靺韍烧杀抢掠,突厥死灰复燃,西域纷纷离心,边疆战事一波又一波。
等她站在太极殿上时,已经没有人反对。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中,她还是看出一些不同的。那些人弯着腰却挺着脊梁,那些人额头贴地却硬着脖子。
面容青涩的少女姿仪威然,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在茫然中做的无懈可击。仁孝宽厚,敬贤礼士,灵鉴睿智,敏言慎行。伴随着吏部尚书卢佑的这十六个字,除了兵部尚书,朝堂上那些中立的大员们似乎也慢慢接受。
然后这一切说穿了,不过是——形势逼人。
谢伯朗的死,让所以的假象都如雪消融。景秀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舅舅身前部署,如果没有那些谢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如果没有张月鹿顺水推舟利用长安报,将舅舅推上那样至高无上的位置迎接她的将是什么。
站的越高,摔的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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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鹿,你真的喜欢我吗?”
张月鹿看着景秀的那是澄澈的双眸,心却沉是一点点沉下去。这不是一个好话题,她的公主殿下也不是坠入爱河的少女。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这样话都不像是她会说的。
景秀却恍然不觉,她抬手握住张月鹿的手腕。脸颊上可以真实的感触这个人指尖掌心的温热。她握着她的手腕,那脉搏的跳动,清晰有力。
张月鹿的声音也因为担心而压得格外温柔,轻腻又真挚:“我当然喜欢你,这是世间最毋庸置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