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什么都依着妻子,此时不怒自威,林淑秋倒不敢再哭得厉害了。
“老三进来!”
沈暮言正待要离开,被父亲一叫,只好随着他的声音走了进去。林淑秋见儿子进来,不想在儿子面前失态,忍住泪水。沈霍的声音缓了几度,“先回房,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沈暮言也拍了拍母亲的肩头以示安抚。林淑秋好歹平稳下来,走出了书房。
沈霍叹了口气,“这老了老了,反倒越来越像年轻谈恋爱的时候了,什么飞醋都能吃得上。”
沈暮言难得听见父亲这么和善的玩笑话,弯起唇角笑了笑。沈霍拍着他的肩膀,说:“老三,你是和我最像的人,三个儿子当中,我对你最严厉,实则是对你寄予了最深重的厚望。沈家一家的身家性命,我都是安放在你身上的。只有想着你,我这心里,才能踏实一点。”
见父亲总是藏着很多不便说出来的心事,日渐苍老的脸上已经有很明显的皱纹,沈暮言动容,“爸,你放心。”
他眼前浮现出苏剪瞳的身影和她俏丽的笑颜,他知道,背负着这个家的责任,说走就走,去一个世外桃源那些话,真的只能是一个梦想了。沈家一家,从小就和睦安乐,沈临溪能出去自我奋斗那种事情,大家都能闹个十几年的别扭,沈天白娶徐瑜心,闹了几年别扭,其余时候,还真没有一般豪门那种是是非非。林淑秋往**他结婚,那也是口上说说,实质上还没南荣熙家里闹得那么厉害。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多少承诺和保证。
沈霍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叹了一口气说:“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沈暮言反问。
“老三,这件事情,你不用多问,也不用多想。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有时候守护着一个秘密,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勇气和决心那么简单。还需要对别人的爱,为了保护在乎的人不受到伤害。保守秘密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有时候我们所做的,是为了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便不得不承受其中的艰辛。”沈霍语重心长的说。
沈暮言感同身受,再次点头认同父亲的话。
沈霍将他带到医院,正是苏剪瞳治疗眼睛的医院,也是宋千仪所在的医院。因为当时伤了眼睛,南荣家坚持要承担医疗费和后期的费用,连医院也选用了他们家的。
沈暮言猜不透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忐忑不安地跟着父亲来到了顶楼。他们走的这条道路,很奇怪,以前沈暮言没少来医院,小时候也没少来玩,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通道。
沈暮言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得无法呼吸,越是走近那个房间,越是抬不起脚步。
推门进去,一股干净的药味扑鼻而来,病床上躺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她在呼吸机下靠着呼吸机呼吸。要不是她躺在那里,脸上没有蒙白布,沈暮言几乎会以为她的一具尸体。大约因为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她身上的皮肤非常白,白得十分不健康。
沈暮言拧眉看向沈霍:“爸……”
“不要问她是谁。说起来,她和你毫无关系,她只和我有关系——但并非是对不起你母亲的关系。严医生说了,她已经脑死亡,心脏也只有熹微的跳动。与其让她没有尊严的活着,不如让她安静地离开。”沈霍伸手去拿开那个女人的呼吸器。
“爸!”沈暮言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爸,半点原因都不让我知道吗?这样,我会觉得你是在谋杀,而我是帮凶!”
沈霍抬起头来看着他,“老三,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才会多次一问。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你今天来为这个女人送行,以后必不会后悔。让她走吧,这样躺着也是受罪!”
“她,真的和我毫无关系吗?”沈暮言再次将投射的目光定准了父亲。
沈霍眼里,云淡风轻一片,年老的眼睛,多多少少都是有浑浊之象的,可是他的眸,却很清明,如若不是看到旁边的皱纹,很难想象那是一双七十岁老人的眼睛。
沈暮言被父亲眼里的神色说服了。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他投射着内心的一切。沈暮言看着父亲的眼,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所有,并且为之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