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后,他像有感应魔法一样动了一下,似乎也准备醒来。
我并不想花时间和他说话,于是闭上眼睛开始总结我知道的情况。--看样子老师一直在研究禁咒,他留下的法术让我的灵魂与肉体相分离时,可以顺利进入另一个肉体--我确定当我离开后,费迩卡的身体已经丧失了死灵法师血肉所应拥有的力量。
也就是说老师的法术把灵魂的核和肉体的芯绑合了,但我不觉得当我把其中一方作为施法素材彻底牺牲掉后,它还能再次帮上什么忙……
(一般情况下,死亡后我们会被召入冥府,但肉体的“芯”也会在那种情况下被带走一部分,这是基于灵魂和躯体的结合程度,但若“芯”彻底消失,那相依相存的另一方势必会一同失去)
那么……我苦笑,我除了把命赔上去,难道就没有离开的办法?
我听到弗克尔斯起身的声音,以及他紧盯着我的、烧灼般的视线,半晌,吐出一句话,“你醒了?”
我叹了口气,装睡在和军人打交道中果然行不通--对于躯体方面的技巧,他们比我们专业得多。
我睁开眼睛,正迎向他的目光,一瞬间我几乎怀疑他也许是会魔法的,因为那于其说像道视线不如说更像道禁锢类咒语,仿佛能把我紧紧绑在他的视线之内一样。
“你醒了?”他说,接着像是确定了这一事实般,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那种由衷的真心使他的笑容太过灿烂,几乎显得有些孩子气了。
我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你醒了,”他的手落在我的脸上,“是热的,太好了,”他说,“太好了……”
我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被一个人用如此专注的眼神盯着,而且面临如果久的、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沉默谁都不会不好受的,幸好他像突然醒悟过来般跳起来,“我去叫御医!”然后跑了出去,我松了口气。
当带着医生出现时,他似乎冷静了不少,但仍难掩眼中的欣喜,只是紧紧盯着我。
“我很担心,”御医走后,他轻声说,“很害怕……我这辈子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吓得手脚冰凉,怎么也没办法让它们不再发抖。”
他眼中的一些东西让我不太舒服,他接着说下去,“你不能再去大图书馆了。”
我闭上眼睛。虽然并不意外,可是当那句话以前它所代表的事实进入大脑时,还是引起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失望。
“想想我有多难受!”他咬牙切地声音传过来,“认识这是什么吗?”
我无奈睁开的视线中,是他手中的一个水晶盒,盒子里是一只指尖大叫的蝎子。我叹了口气,“开法尔蝎子。”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黑色裹尸布’,只在离这里足有半个大陆远的开法尔城阴湿黑暗的坟地才能生长!”弗克尔斯阴沉着脸说,“你知道你多幸运才能留下一条命吗?如果不是我当时站在那里……”他停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去想那个可能,“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直到我们找出凶手为止!我已经把这里彻底检查过了,外面有法师们布下的法术陷阱,这里对你是安全的。”
我静默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弗卡罗?我想,看来他很体贴地考虑到了我的身体目前对大部分魔法免疫,所以特地准备了物理攻击。但也许它最糟的用处不再于差点杀了我,我看着弗克尔斯阴冷的脸色想--是让我再次、并且更加彻底地,失去了自由。
为了那个该死的什么安全!
“你知不知道想杀你的人已经深入到什么地步了!”对面的人叫道,“他们居然知道你平时常去的书室,还能把一只开法尔蝎子弄进去--”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对他说的并不感兴趣。弗卡罗想杀我,有很多人想杀我,为了他们的利益,但那至少比全面的监禁更让我容易接受。
我知道接下来的将是什么。我躺在床上,被褥很柔软,房间里的每一个小饰品都价值不菲,包括飘浮着药用薰香味道的空气。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民众的偶像,我将承受这个俊美年轻人该享受的一切。
生命,我冷笑,如果它能被当作施法药材的话,那将会比这乏味空洞的生活要来得有价值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