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都好,但在苏风溪的眼中,他爹待那满园的海棠花,要比待他娘,更真挚一些。
他幼年时,便极为早慧,有疑问也只埋在心中,从不出口去问,但有一日,他在浇花时脚下趔趄,撞坏了一坛海棠花,他爹虽面色不豫,却只叫下人将他抱走。
第二日,他娘的眼圈红得厉害,但当他凑过去,想要拉她的手时,却被轻轻地推开了。
他娘道:“你出去玩儿吧,莫要管我。”
苏风溪却死也不走,他抱着他娘的大腿,哭得狼狈不堪,仿佛知晓他离开了这间房子,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娘推了几次,终是推不走,便只好将苏风溪抱了起来,压在了胸口,有冰凉的水滴在他的脖子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苏风溪陪了他娘三天三夜,那种若有若无的绝望和不安终究压了下去。他娘像是彻底想通了,每日便耗费了无数的心神在苏风溪上,一开始不过是绣几块帕子,到后来,连贴身的里衣,也要亲自做好,叫苏风溪换着试试看。
那个女人不再寄希望于她的男人,而是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在了孩子身上,像紧紧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孤独地、寂寞地想寻求一条生路。
苏风溪心里清楚这一点,便自小用心读书、用功习武,小小年纪,便得了个“侠”的美称。
苏爹亦十分满意,总是骄傲地向他人宣告:“这是我最好的儿子,我一生的骄傲。”
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过,苏风溪交到了一些朋友,其中便有江南司徒家的长子,司徒宣。
司徒宣是娇养大的公子,苏风溪喜欢看他的眼睛,清澈透明,不知愁苦,便将他看作弟弟,用心疼宠。
他此生是不可能有弟弟的,他渐渐年长,便知晓他爹心中有一个女人,他娘不过是一个摆设,而他,不过是用来延续后代的工具。
倘若他娘不爱他爹,他爹只娶了她一个,只有唯一一个孩子,面子上给三分薄面,那她的日子便还过得去。
可她偏偏爱他,爱到深入骨髓,便日夜煎熬、难以入眠。
苏风溪十五岁那年,他娘生了一场极重的病,灌下再珍贵的药材,亦毫无用处,只能硬生生挨着,拖着日子。
苏风溪绝了所有的事物,只守在她的身旁,喂她吃药,却不见丝毫好转的迹象。
有一日,苏风溪累极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床褥上却不见他娘的身影,丫鬟下人亦昏睡在地上。
他推门而出,便见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抹了一把脸吼道:“来人,人都死了吗?”
无人应答,偌大的苏家,在这一夜,静谧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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