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宛如一夜入冬。
外头赶马的车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又往前头坐了坐。
方应看的尸体存放在冰库里,进去前仲彦秋极自然地脱了外袍披在苏楼主身上,惹得无情多看了一眼。
方应看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面目发青映着冰的冷色,颇有些渗人,仵作已检查过一遍,此时的仵作动手颇为粗糙,脱掉衣服划开皮肉,留下一道道用线缝合的扭曲伤痕。
他已经死了,伤口边缘是极深沉的红,红得发黑。
仲彦秋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慢慢地把散乱的头发梳理整齐,他面上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神色,悲悯而又残忍。
死亡总是一种具有冲击性的事物,尤其是对于仲彦秋这种“感官”敏锐的人来说,游离在空气中的绝望像是某种辛辣的香辛料,让他在非自主的情况下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如同看到一朵花,在开得最盛的时候凋零。
临走的时候,他轻轻说道:“天色不太好,怕是要下雨了。”
苏楼主也道:“若是六扇门晾了衣服,可要早点收回来得好。”
京城里,又要闹腾起来了。
因为雷纯的帖子,三日前便摆在了苏楼主的案头。
六分半堂做出了和解的姿态,设了宴席,不带甲兵,请苏梦枕赴宴。
那日里偏偏下起了雨,雨不大,淅淅沥沥落得满地湿淋淋的泥泞,一夜之间天就冷了下来,呼吸时唇齿间吐出白雾,只是睡了一觉,那些还绿着的叶子,还红着的花,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杈子兀自往阴沉沉的天上伸。
车夫驾着马车极低调的来了,苏梦枕谁也没带,撑着一把油纸伞坦坦荡荡地走进那小小的院子,雨滴顺着伞檐往下流,似是在面前笼了一层纱。
“苏楼主。”雷纯袅袅婷婷地迎了出来,这般冷的天气里,她穿得却不甚厚实,脖子上绒绒一圈,雪白的长毛拥着巴掌大的脸,更显得我见犹怜。
“雷小姐。”苏梦枕颔首,合了伞交给边上的下人。
屋外冷,屋子里却是暖和的,苏梦枕脱了大氅,拱手淡淡道:“雷总堂主。”
私底下在如何雷损雷损的叫着,面上总要给些面子。
“苏楼主。”雷损站起身,看向苏梦枕的眼神很是温和,不像是在看跟自己争斗了好些年的老对头,而像是在看一个年轻英俊而又才华出众的晚辈。
谁也没有急着谈正事——他们今日本就没有什么正事,只是请人来喝杯酒,吃吃庄子里新送上来的鸡鸭菜蔬。
就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雷纯立在一边斟酒,不多说话只是看着苏梦枕,眼波柔柔。
雷损讲起了那些老得掉牙的故事,讲起了他跟苏梦枕的父亲差一点就成了儿女亲家,让两个孩子结了娃娃亲。
苏梦枕只是听着,并不接腔。
“酒已没了,我再去取些来。”雷纯放下酒壶走了出去。
雷损似乎有些醉了,频频劝着苏梦枕喝酒。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气氛和谐得让外头蹲守的追命忍不住打呵欠,小小抱怨了几句。
冬日里头蹲守本就是难熬的苦差事,何况今天还下着雨,外头这么好几个时辰,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一动骨头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都快要成冰雕了。
他揉揉脸,灌了口热酒抖擞抖擞精神,继续盯着里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定然是要出点事情的。
雨下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冷得他一哆嗦,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金戈铁马踩着被冻得硬邦邦的地,骤然一道寒光,继而惊雷劈下。
“好大的雨啊。”苏梦枕缓缓道。
“这雨可真大。”雷损也道。
风助雨势,雨借风威,外头的风声不像是风声,仿佛尖叫一样杂在雨声里,刺得人耳朵发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实在太大,又或是因为雷纯出去时没把门闩好,“砰”的一声门被风砸开,瞬息间寒气就压熄了屋里的火光,一切都湮灭在了黑暗之中。
追命看到屋子里暗下去,抻着脖子眯着眼睛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