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夕阳将要西下,我陪着何伯画完这幅水彩,伴着他一起走下山,师母这时已经回到家,和她聊了几句之后我才离开。
「阿月呀,妳回来啰?」
熟悉的邻居大婶拖着塞满年货的菜篮,站在对巷声音宏亮,「哎哟,怎幺变这幺白?在台北都没晒太阳哦?」
「早上台北还在下雨耶。」我说。
相较于屏东稳定的气候,台北的冬季显得溼冷许多,一开始到台北读书的时候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台北好玩吗?」
「好玩啊。」
「好玩?」我的头被敲了一下,回头看,高我一个头的哥哥站在后面。他的身上还穿陆军制服,笑起来黝黑的皮肤显得齿白,「妳还敢回来哦?」
「怎样,我要回来就回来。」我回手要敲回去,被他闪开,就这样我们一路上互相追打到家。
阿爸嘴里叼着烟,穿着蓝白拖在院子里修理他那台老爷级的摩托车,看我和哥哥一起回来,嗯了一声,「以顺回来了,不肖女也回来了。」
哥哥笑说:「爸,阿月再不肖也要回来领你们的红包。」
我用手肘狠狠撞了他一下,发现那身肌肉操练得硬梆梆,反而是我的手疼。
读国小的小吉从屋里冲出来扑向哥哥,我摸摸小吉的头,他好像又长大了些,「小吉,二姊呢?」
「青阳仪跟阿母在厨房打扫。」
我赶忙进房间放东西,走到厨房帮忙,还不忘对二妹抱怨我不在时她的东西占满我的位置。
「阿姊,妳没在家,农忙的时候连小吉跟放假回来的大哥都会回来帮忙,妳连一天都没帮到。」
「我暑假要打工存学费啊。」
妈妈斥责一句,「谁叫妳要跑去台北读书。」
□
晚上,全家围炉吃饭,爸妈关切哥哥的军旅生活,把最好的菜全夹满他的碗,我见怪不怪,家从小到大专门负责吃鸡腿的不是哥哥就是小吉的工作。
「小吉,你这次考试第几名?」哥哥问。
「第二名。」他得意的高举筷子,嘴里还塞着食物。
「哇,这幺厉害哦?」
「对呀,我以后也要像阿月一样去台北学校读书。」
「啧,没大没小,“阿月”是你叫的哦?」我斥责他,他竟然还敢给我笑。
「是去读建中就没关係,若是去读那个什幺私立学校,阿爸阿母没那个闲钱。」阿爸说。
「我这学期两次竞赛作品都有得名次,学校的艺廊上也有我的作品……」
「这样赚多少钱?」阿爸问。
「那个没有钱……」
「没路用。缴这幺多钱去读书,成天在画图有什幺前途?画图能吃饭吗?」
哥哥说:「阿爸,阿月画图不是在玩啦,她那间学校很出名,出来的人都很厉害,台北工作机会多,现在游戏产业发展很好,你不用替她担心啦。」
阿爸的脸变得更臭,「什幺游戏?拎爸养她是给她去玩那个哦?」
「爸,不是啦,游戏产业是……」
「那没前途啦,不要给我讲那些。」阿爸啐了一声。
「吃饭啦,说这些做啥。」阿母说。
我扒起碗里剩下的白饭,心里很不服气,但也清楚就算再怎幺努力也得不到爸妈的认同,他们根本不懂艺术,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是因为父母都是这种粗俗人,我才会这幺没有美术细胞。
「妳哦,少在那里整天想东想西,妳当不了什幺画家的啦,比妳还要会画的都饿死了,何况是妳?」
阿母边洗碗边对我告诫,「妳毕业后好好找一份工作赚钱卡实在,也别再想什幺升大学,女孩子学历太高没人敢娶。」
「妈,现在不是以前那种年代了啦,大学是基本文凭。」
妈妈把碗丢到水曹里溅出一道水花,「没妳说看看,是哪个画家只画画就能赚钱?画图还要画到读大学,浪费人的钱。」
我决定闭嘴只管擦桌子,说多了只会落下更多话柄。
「以前我在淡水看到的都是假日在街头摆摊,」妈妈又说:「我跟妳讲,妳要是做那种抛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