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样吧?」
诺亚依旧没有说话,不过这次他除了摇头外,又点点头──他们经过溪边时,他走到水边,将头盔和锁子甲上的血污沖洗乾净,接着将头盔在溪边乱刮一阵──头盔沾着淤泥,表面也多了许多刮痕。
他将自己的头盔和新头盔调换,还不忘用小刀在上头刮出更多伤痕,接着把锁子甲递给走在他身旁的棕髮青年。
「嗯?要给我吗?」青年问,见他点头,感激地接过,「谢啦!」
诺亚总是这样,不太说话,闷闷的,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哑巴,后来才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沙哑的声音,所以平时能不开口就紧闭着嘴。再后来,每次打仗,诺亚总是可以弄倒许多敌人──一般人早就把战利品占为己有了,但诺亚不会那样──他总是把东西分给别人,只拿自己当下需要的,一副随缘的出世模样,大家渐渐喜欢跟在他身边。
还有最重要的,诺亚很聪明,脑子里总有许多鬼点子,能保大家全身而退。
「诺亚,你这次的壕沟陷阱作战,真的有用耶。」这次出征前,诺亚难得开了金口,大家相约在两兵开打的前一天晚上,熬夜在荒野上的壕沟里放削尖的木桩。
「超爽的,我们只要在后面引诱那些哲曼人冲过来就好了!哈哈哈!!」
「掉下去还没死的也半条命了,我们再像这样──嘿!」开口的人挥出劈砍的动作,「完全不费力就让他们上西天,轻轻鬆鬆!」
诺亚的表情没有因他们的兴奋讨论出现任何变化,他只是默默和大家一起走。
他们回到驻扎的地方,帐篷什幺的都已经被收起来了,说是傍晚前就要回城──看样子他们的贵族这次不太有玩乐的心情。他们默默的领了麵包乾粮,坐上马车,继续往南。
他们是贵族们玩乐的玩具。
人多命贱,除了公定的繁殖季允许他们待在家,其他时间,身强体壮的男人们,都得上战场,与别城的军队厮杀──这是贵族们消遣娱乐的节目,据说他们会打赌,看谁的军队死得多,输家就得赔上自己领地上的年轻种母。
女性一律在家务农,操持加计──每季都会有贵族的人到各处,挨家挨户人口普查,并当场确认家中女性的身体状况──成熟的、健康的、顺眼的,就送到城堡里;不顺眼但还算健康的就留着;病的,一律杀掉。
而身体不够强壮的男性呢?送到农场作农务,或是送到更远的地方挖矿、砍柴……偏远地方是大家绝对不敢靠近的,那里有怪物,满山满谷的怪物……它们会在阴暗的地方游蕩,专啃活人,然后活人也会变成怪物,製造更多怪物……
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人宁愿装病去务农,也不愿上战场拼命。
「唉,真想去作农务。」车斗上,某人低喃道,「我宁愿做农奴,也不想死在这里。」
「别傻了,想死吗?」
「做那个填不了肚子的……别想了。」
「贵族不缺食物,他才懒得去巡视那里呢。」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语重心长道,「好好待在战场上,咱城里的贵族算仁慈的了,你躲起来队长也不大管的,顾自己活就好了。」
他们闲聊着,太阳已经西下,他们还没到家。
家……吗……
诺亚眼神放空,不知神游太虚到那儿去了。
诺亚不记得自己什幺时候回到住处的了。
母亲已经入睡,但她在门口给他留了灯,桌上还有已经凉掉的菜汤,火炉上还有一锅微温的净水,应该是提前知道他们要回城的消息了吧。
他悄声掩上门,关好窗户,在屋子里安静走动,先把冷掉的菜汤稀哩呼噜喝完,拿到水桶边泡着,接着才走到火炉边,缓缓拖下一身的疲惫。
微弱的灯火在桌上摇曳,映得诺亚长长的影子也在墙上晃呀晃。他脱下皮甲,影子也脱下皮甲,他脱下衣袍,影子也脱下衣袍──露出未晒过日阳的大片胸口,上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
诺亚从来就不是男的,他是个她。
「……伊莲?」屋子深处,传来母亲睡眼惺忪的唤声。
她知道母亲并没有全醒,就也不作声,逕自解开胸口上的布条,用湿布擦拭身体和头脸,让母亲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