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 chapter4-1
寒假的某一日，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房里王永杰的母亲轻唤床上的他。
「永杰，同学来看你了。」
他初醒般微睁开眼，转过头来望见我，露出了微笑，「过来点，我不会咬妳。」
我有些却步的走去，「我听同学说，你想见我……」
「谁这幺大嘴巴？」他笑着说。
这是他住院后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他疏离我之后第一次对我微笑。
宛如破冰，我放心的站在离他最近的床边，看着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想坐起。他身上插着管子，他的母亲帮忙扶着，一边叮咛他要小心。
见到他如此虚弱，我心里有些闷闷的，他住进医院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变成了连下床行走都困难的人了。
先前在同学那听说过王永杰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得要透过换心手术才行。我试探般的问他，「你什幺时候开刀啊？」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这样问。
在一旁削苹果的王妈妈微微抬头看了我一下。
王永杰说，「快了，应该是过年后吧。」
「那你要待在这里过年了？」
「我很期待啊。在医院里吃年夜饭，人生很难得的体验。」他看向母亲，「妈，妳说对吧？」
王妈妈露出了微笑，低头继续削苹果，将苹果切得很小块。
「被你一说好像真的变特别了。」我说。
王妈妈将苹果餵过来，王永杰伸出手接过叉子，「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假装没看见他手臂上布满圆孔般的瘀青伤痕。
「那你平常都在做些什幺啊？」
「看书、画画、上网。」他用下巴指了一下窗外，「还有这里的视野也很不错。」
「你画画？」
「只是随便涂鸭而已，妳要看吗？」他一问，我立刻说「好」。
他从床旁的柜子上拿了一本速写本给我看。
我翻开速写本，里面画的全是服装设计，细緻的线条，别出心裁的造型。我看着王永杰说，「好厉害哦，你真的很有天份耶。不走这行太可惜了。」
「真的有天份不走本科系也可以有成就。」王永杰说。
「说不定你以后真的会成为台湾第二个吴季刚哦。」我说，他笑得很夸张。
王妈妈拿着保温瓶对着王永杰哑着嗓子说，「我去倒水。」然后低着头走出病房。
「阿姨怎幺了？她好像不太舒服？」我小声的问。
「我跟妳说一个故事。」
我兴緻满分的期待。
「国中的时候我跑去参加话剧社，帮忙社团设计演出服。有一年社团成果展，演公主的女生因不适不能登台，我就穿着自己设计的礼服登台代演。事后我妈才知道演公主的人是我，因为那场戏我收到很多男生的情书，我爸妈吓到脸都歪了。所以他们很不喜欢我走这行，他们很怕我总有一天会想不开跑去变性。」
我看着王永杰端秀的五官，想像他男扮女装的模样，那应该会是一个像模特儿一样身材高挑又清丽的女生吧。我忍不住问，「你应该不会真的有想过要去变性吧？」
王永杰笑了出来，突然故意装粗哑的嗓音说，「我是男人耶。」
王妈妈走进来，看我们笑也露出了笑脸，「什幺事这幺开心？」
这时医师领着两名护士走了进来，「永杰，要打针啰。」
我起身让开，与王妈妈走到一旁去，看着护士端盘上放了六只粗针筒，三人围在王永杰的床边，看了看他的双臂，「今天换这只手好了。」
医师拿着针筒，在消毒过后的手臂上将针扎了上去。王永杰眉头猛然一皱，抬头看见了我，对我露出了笑脸，彷彿在告诉我没事。
但那针扎得他神经紧绷，我看向王妈妈，她好像正看着窗外光秃秃的一棵树，眼神是空的。
「为什幺要打那幺多针？」我小声的问她，她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说，「是营养针。对永杰比较好。」
「每天都要打这幺多针？」
「是早晚各一组。」王妈妈淡淡的说，「妳别担心，那孩子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