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开批判大会,几乎夹皮沟大队所有的社员都接到了通知,而且还是强制性的通知,谁不≈;
在没正式开会之前,学校的大喇叭里就开始传出女广播员玉玲那浪不丢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广播着文革的精神:“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今天开会之前,我们先学习毛主席语录。”
广播员玉玲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漂亮姑娘,留着很革命的短发,普通话说得不是怎么好,但声音很有磁性,她很流利的给大家朗诵着,“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马克思主义”。朗诵之后,她又唱了起]我们夹皮沟大队的走资派,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和牛鬼蛇神在哪儿?就在夹皮沟大队的政权里,也隐藏在广大群众中,更主要还是在小学里边。今天,我们就要在学校里,斗争那些走资派,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还有那些牛鬼蛇神了,广大革命师生和革命群众要擦亮眼睛,揭发批斗我们的敌人!”
黑压压的人群都在交头接耳,对今晚在学校里斗争走资派和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这样的事情,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激动和莫名其妙的期待。尤其是那些小学生更是充满了躁动和新奇,毕竟那是小学生们第一次面对规模宏大的斗争大会,也不知道反革命分子和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是谁?
夹皮沟小学校是一座叫做扫癣庙的庙宇改建的,大殿里的墙壁上彩画的二十四孝图还很清晰。校园很大,四周长满了木槿花,枝头上缀满了紫色的花朵。校园子里有一座戏楼,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县剧团在戏楼上演戏,乡村的大的政治活动,也在校园的戏楼上下举行。
以前在“反右”,“四清”,“三反五反”的时候,也召开过一些斗争大会,就是乡村主要的政治活动。戏楼朝东,看戏的时候,学生面向戏楼坐在最前边,贫下中农和地富反坏右掺杂在一起,站在最后边。[]召开斗争大会的时候,学生们的位置不变,贫下中农的位置不变,只是地富反坏右分子坐在校园外边的篮球场上。等到斗争大会开始,主持会议的人高声喊叫:“把反革命分子某某某揪上来”,或是“把地主分子揪上来”,“把右派分子揪上来”……就有两个专门揪人的男人跑出校园,驾着一个斗争对象进到校园里,然后驾到戏楼上,首先把斗争对象的头摁下去,然后再扳起来亮相,最后主持会议的人声色严厉的说:“把敌人绑起来”。揪人的那两个人就拿出放在戏楼上的绳子,把揪到台上的斗争对象绑得严严实实。就是个子很高的斗争对象,被绑起来之后,也忽然低了,弯着腰站在戏楼上供大家斗争。特别是亮相的片段,给人的印象很深。后来看到陆定一和薄一波的亮相照片,跟夹皮沟的地主富农们亮相没什么两样。在斗争人这方面,很小的村子和上面是一模一样的,是高度一致的。
但以前的都是规模不大的批斗会,像今晚这样规模庞大的批斗会还是第一次。为了显示斗争大会的重要,地富反坏右分子,每人拎着一个守法公约的木牌,走进了校园。被大队民兵连长孙大包命令蹲在校园木槿花后边的空地上。当然夹皮沟大队的所有四类分子都不能缺席,其中也包括连喘气都不匀乎的楚老田。由于楚老田的女人夏兰已经是造反司令曲海山的情妇,曲海山暗地里对民兵做了交代,要特殊关照,而且,大队民兵连长孙大包还一直想要楚老田的二闺女做媳妇,孙大包也要格外关照楚老田的,所以楚老田只是象征性地来陪斗,不会受到像其他四类分子那样的吆喝和打骂的。
夹皮沟大队的反动分子都被关在牛棚里,只有在批斗谁的时候才被拖出来。隔着木槿花篱笆,蹲着十个夹皮沟小学的老师。别看一道木槿花篱笆,显示了两个阶层。一边是地富反坏右,一边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老师里边有出身好的,也有的是党团员,他们被划分到资产阶级学术权威里边,很是不高兴。
戏台上早已经扯起了两个瓦数很大的电灯泡,那个时候虽然乡村还没通电灯,但夹皮沟大队和学校已经有了电灯。戏台上已经用学校的座椅板凳搭成了一个主席台,在主席台就坐的当然是主宰夹皮沟大队革命运动的四方代表:红卫兵战斗队,文革工作组,大队的造反团,学校的革命代表,排头的是夹皮沟镇的文革工作组的组长柳桂枝和两个工作组的组员,之后依次是红卫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