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了,董韡哭肿了眼,甚至连起身都没半点气力,幸好董卓为了她寝起方便,早已拨了以前伺候着的青叶回到董韡房里,而偏间处则是让那日抱着董韡幼子的奶娘伺候着幼子一块睡下。
她虚弱的嗓子都已嘶哑,没多唤几声,那青叶怕是断断不会听得小姐吩咐。幸好青叶是个警醒胚子,心底清楚小姐身子不好,夜半恐有需要,不敢熟睡、单单浅眠。
「小姐何事吩咐?」只听得几声呼唤,青叶遂疾疾起身赶紧到了董韡榻旁,将其扶将起身。
见了小姐满脸的狼狈,青叶心头着实疼了好大一下,她打小便侍奉于董韡身侧,可以算得是与董韡一块儿长大的;董韡这人虽爱娇了些,却万万算不上是个骄矜虐奴的主儿,对于青叶以及她其他伺候着姨娘们的二位姊妹,绿萼、桃蕾,皆是相当宽厚,甚幺好吃好用的,都给这三个与自个儿年纪相仿的姑娘们留上一份。
「我的孩子,青叶,替我抱过来」董韡虚着身子,朝青叶吩咐道。
青叶本想推託,夜深露重,小主子必定熟睡了,才出生的娃儿正需睡眠茁壮。回头想想哄妥孩子也仅是半刻之事,遂从了董韡的意思,醒了奶娘给董韡抱来了小主子。
「小姐,仔细着」青叶妥妥让董韡接了孩子过去,不忘蹲身在榻旁,护着小主子,深怕董韡一个失劲儿给摔了小主子。
不见还好,董韡一看了这娃儿,原先止住的泪水又不禁溃堤奔逃,眉眼处和自己是一个样,又略有兀伦那样深遂之态,虽仍十足是个粉腮扑扑的糯米糰子,却已有几分自个儿当年的样子了。
「可起名了?」董韡拧着眉头,红通了鼻子却不敢让泪水落在孩子身上,只怕晦气,没準让这娃儿往后也如自个儿一样,快将一世眼泪流尽。
「不曾,大人说小小姐还小,这事儿不急,况且又是那羌人的……」这话才出口,青叶便知自己是说错了,后半截的几字还不敢出口,赶忙着扑通一跪再道:「奴婢失言了,小姐切不要放在心上」
小小姐?敢情这孩子是个女娃儿,莫怪长了一水儿父母俩齐生的好样子,白玉润泽的小脸上,粉腮轻彤、秀眉浅浅,看的董韡是捨不得搁下。然而听了羌人这字眼,倒是让董韡那颗因幼女顺利降生的尖子心,又悬荡起来……
羌人……莫不是阿爹有了别的心思?折了兀伦连带一个亲孙儿还不够,现下这个刚出世的,也巴不得赶紧拉做一伙儿填了不成?
要说羌人,当前阿爹能够安居河东一方、坐拥兵权,羌族人给的好处可是功不可没;她亲母尔娅可不是羌人?这罪该万死的羌人女子照旧嫁了阿爹,成了他此生最锺爱之人、又替他生了这幺个糖贻丸。若不是这幺多的羌族伯伯叔叔们给与阿爹支持,阿爹哪里有顺心遂意的一天?
如今,只因他恨极了当年兀伦格尔擅自带离董韡,便要了他父子俩的性命;要得知道,尔玛不是旁人,便也是他董卓得亲孙呀!怎的他狠得下这颗心?他既狠得起心料理了尔玛父子,遑论手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婴孩?
「妳说的不假,她确是我与羌族人所生,但我何尝不是羌人种?!」紧抱着那娃儿,董韡越说是越发的委屈愤慨,这可是他的小孙女儿,与自个儿一般的女娃,他竟也狠得下杀心?
「我也是他与那低贱的羌人所生的杂种,怎的他就不杀我?」她将孩子摆到了榻上,深怕自己误伤了娃儿,身子不知哪来的气力,挺了起身,兀自立在床头继而道:「最好他便将我也杀了,我一家子人都让他给折了,他倒好,留得我一条命求死不得,现又不准我留着我闺女儿?他惜他的女儿,我便惜不得我的?」
一双银眸淡淡泛起血丝,她再顾不得自己一把身命是何等孱弱,嘴里胡乱喊着的,不是胡话,是她碎去的一地慈母心。一个孩子为保命送了人、一个随着父亲去了,于下这个没了父亲当是受怜,却是福星不担待、上天不垂怜的要让她亲祖父给害了……
不成,她忍不得,一下子三个全没有了,叫她这个做娘的怎幺捨得?平平都是父母身,怎的他便如此残忍?近乎冷血!她董韡一直以来哪里受过甚幺委屈?幼时让人宠着;嫁人虽几经波折,总归是自己挑的。如今三个孩子都留不得,她怎幺可能甚幺都不说便让它过去了?
董韡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