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人心
宁畿阁秉着「呈重金,泯恩仇」的私义,立足江湖翻云覆雨近二十余年。其得以屹立不摇,除了每位宁畿阁人有着极坚韧、团结的共事心外,再者莫过于宁畿阁年年扩张的新据点版图。
例如,花楼。
北峪岐瑶山地势无凶亦有险,若入阁求事者非抱持数九寒天的决心,真要求得一事实属不易。是以,前任阁主于各城池开设花楼,表面虽是花楼,但另置暗阁方便各城人就近求事,不过这就近亦是有条件的,求事者须亲自持桃花令入阁,否则即便捧着重金,宁畿分阁依旧全盘不收。
许是这般有条有紊的秩序,既不偏颇又不坦放,即使江湖中某方自立一派的正道人士对宁畿阁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生存手段嗤之以鼻,却仍对其肃起程度上的敬意。
「阿盈可是紧张了?」顾颜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没有。」我仰头望着前方牌匾铭刻的「华胭阁」鋶金大字,手心不自然地攒紧衣角。
若不是顾颜在方才来时的路上,大致告诉我关于宁畿分阁的运作模式,我差点要以为他想把我卖进花楼。
似乎明白我在想些什幺,男人又笑道:「放心吧!妳是阁主的人,若无他的命令,任谁皆动不了妳。」
我未语,但闻顾颜那修长的指节发出「啪」地一声展开折扇,随后摇将着像个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儿般,逕自潇洒地往华胭阁迈步行去。
陌上谁家少年郎,春风未渡自风流。
我紧跟在顾颜身后,内心疑问他带我来这究竟想让我看些什幺的同时,脑海中却又不断地重複他那句「妳是阁主的人」。
我皱起眉头,对自己反常的思绪感到困惑。是不是慕青槐的人又如何?反正待我血海一报,我定要离开宁畿阁,寻个清静的所在,远离江湖恩怨逍遥过日子去。
华胭阁是距离岐瑶山最近的丹阳城中,颇富盛名的花楼,虽然它隶属宁畿阁,但是内部的经营与掌理,却多为聘请另外的老鸨作为分阁的守门人。
「嗯~这不是顾爷吗?」方入阁,便听得一声柔媚挟带着清甜的花香踏足而来,不用想,这迎接的人该是华胭阁的当家鸨母。
我站在顾颜后方打量起那女人,这一瞧没来由得,竟是和想像中的老鸨形象完全不同。
这老鸨的年纪看上去是极为年轻,约莫二十出头,在她身上并没有传统鸨母那花枝招展、或者徐娘半老的刻板印象,有的是妙龄女子的朝气与灵动,以及超越年龄的沉着……
莫非这女人不是老鸨?
我正瞎猜着,顾颜早已开口。
「这半年不见扶瑶姑姑,没想到岁月又替妳老人家再添不少风华。」
这般妙龄的女子喊着叫姑姑,看来她定是老鸨。
「顾爷说笑了,若比起华胭阁的姑娘,扶瑶还自叹不如呢。」女人掩唇倩笑,眉眼间尽是万种风情。
许是我身材娇小之故,扶瑶并没有发现顾颜身后的我,于是藉着他俩伫着嘘寒问暖之际,我百无聊赖地开始细细观察起四周围的建筑景色。
华胭阁虽是花楼,但内部的建景并不奢华铺张。
两旁栉次鳞比的雕花朱柱,高耸延伸几达二楼雅座,构成楼中楼之格局,平棋则雕绘仕女游西湖之胜景,绿烟红雾,粉汗为雨。每条朱柱被擦得晶亮,却不为帛幔所饰,仅用流苏花缎自柱顶萦绕连绵,然纸蝶穿缀使其别緻带点雅趣,蔚为可爱。
两方墙面由着彩画挂饰,画中所绘乃各式花情柳意,或蒹葭、或山岚兼而有之,其中几幅还以题诗,故怡情悦性之举不在话下。若更朝裏边探去,花厅的正央凿设一池春塘,水波潋滟,荷与叶苾茂生辉、互绿生香,怪不得自进门起,空气中即漫着悠悠花息……
「……瞧我顾着与爷谈话,却不想爷还带着小姑娘呢?」
话锋略转,扶瑶总算注意到我的存在。
「姑姑好……」我朝她腼腆一笑,因不知该如何称谓她,故礼貌性地学着顾颜打声招呼。
「好生俊俏的姑娘,妳多大年岁?」扶瑶绕过顾颜来至我的身旁,温柔笑问。
「……十一。」奇怪,初见面的人不都先问姓名吗,她问这个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