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肯定还不知道——就像监视器所拍下的命案现场的前几分钟,监视器画面中的人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一样,当时的我也完全不知道,这天的所有遭遇将会彻底改变我的人生。
那只乌鸦将以前的我救活了,将我辛苦杀死的、过去的自己救活了。
以前的我重生了,意谓着现在的我将会死去。
5
野口载着我绕过几个街口,在宽阔的路上高速前进。一路上都没有什幺人影,因为是星期日,所以明明是大白天,商店的铁捲门却都是拉下来的,整个小镇一片死寂,彷彿时间就此停住了一般。
我想起太田紫织老师的作品《樱子小姐的脚下埋着尸体》中翻开书本就能看见的第一句话:
我出生在一座时间已死的城市。注一
「……时间已死啊。」
「嗯?木下,你刚刚有说什幺吗?」
「没什幺,只是想到看过的书本中写的句子,不经意就……欸,是红灯。」正当我支支吾吾着不愿意将刚刚的那句话複诵一次给野口听时,我看见路口的号誌灯变成了红灯,拍拍野口的肩膀提醒他。
野口煞了车,将安全帽的透明镜片掀起,转过半个头来。
「我说你啊真的很噁心,难得一次出来看海,该不会满脑想的都是教科书的东西吧?你还真是被洗脑得很彻底。」
「不是课本的句子,是课外书。」
「都一样啦,反正我对读书没有兴趣,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看了就头大,还不如看漫画。」野口露出上排牙齿嘻嘻嘻的笑着,我从后照镜中看到他因为抽菸而发黄的牙齿与些许的牙垢。
老旧的号誌灯闪了闪,表示可以通过的绿灯亮起。野口的机车载着我们两人轰轰的驶向了那片海岸。
出生在一座时间已死的城市……吗?
不对。
这里并不是九条樱子小姐居住的北海道,我也不是馆脇正太郎。
与其说这里是一座时间已死的城市,不如说是一个时间早已停止的人曾经居住过的城市,还要来得更为妥当一些。
除我以外的一切都没有停下脚步,而且还悄悄的以一种连我也追不上的速度快速变化着,野口也是如此吧。
也许哪天野口就会变成连我也不认识的样子。
但其实就算野口没有改变,我跟他再如何要好,我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件事我相信野口内心也知道,只是我们俩都不愿意说罢了。
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
6
野口将机车随意停在水泥色的海堤上,便与我两人从海堤一旁的铁楼梯走下去。
当我走上沙滩时,毫无任何建筑物阻挡而向着我直扑而来的海风冷得让我活像是一只缩着脖子取暖的麻雀,这是野口说的,他说穿着棕色毛大衣的我缩着脖子的样子跟他家门前的麻雀非常相似。
几分钟后,已被海风吹乱头髮的我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话,今天是真的蛮冷的,并不是什幺温暖适合出游的好天气,难怪当我跟野口约这天的时候,野口很吃惊的问我:「这幺刺激!?」
天空非常蓝,蓝得让我害怕起来。
太蓝了,像是能够把人吞噬一般。
此时,我才发现野口在这种气温依然我行我素的穿着单薄的外套与短裤。他站在我的前面,面向大海的他双手插腰,静静的望着大海的远方。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野口他终于开口了。他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我印象中野口的声音并没有这幺沙哑的,也许是抽菸让他的喉咙机能下降了。
「……木下。」
他喊完我的名字后,紧接着又清了清嗓,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肺部和气管因为抽菸的缘故也开始慢慢生病了。
「嗯?」
「那个……木下你在新家那里过得还好吗?会不习惯吗?」
「新家刚开始住当然会不习惯啦,总是得适应。」我走到野口的身畔,与他一同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天空与海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融合在一起了,模糊不清的界线。
「嗯……那新的小镇呢?生活也都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