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3
令巖钦了下门铃,那位总是带着轻蔑神情的老妇人照常出来迎接,但却停在花雕
铁栅门前,直勾勾瞪着他瞧,随后挥手赶人。
令巖不走,只说了句:「府上贵夫人找我来的。」
语气不知道在嘲讽谁。
妇人张着鼻子高哼一声,脸仰得老高:「林家没这号人!」
令巖扬了扬眉,不知道发生什幺事,只好掉头走掉,打算再用手机连络少妇。
「欸!妳干什幺啦!白癡!谁教妳这样对我男朋友的!」
后方忽然爆出一声嚷嚷,夹杂着嗫嚅的道歉声,令巖回头,发现小蝶盛气凌人地
插着双手,样子急欲表现成熟,神情显得造作。她一溜眼,连忙谄媚地对着令巖娇笑
,拼命招手要他回去。
令巖闲闲跟在小蝶后头,沿着幽长宽阔的走廊走。眼前的人背影有种神气,像以
往被压抑的气焰失去枷锁了、解放了,不同以往。小蝶的姿态宛如一个女主人,那种
神气是打败另一个女人才得露出的锋芒。
自他刚踏进大门,就感觉到这个家有些诡异,这感觉意外地让他熟悉,但他不想
想起来。
他们经过少妇卧房,门是敞开的,令巖眼角余光朝里头探去,发觉有些异样。他
没开口问,小蝶自顾自说话:「欸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不准落跑喔!我很快,要等我
喔!」令巖再三应声表示不食言,停在小蝶房门口,目送她关起房门。
他直接走进主卧房,发现房里东西少了大半,像被谁横扫过一样;衣柜的双门敞
开,里头堆乱着衣架,像被人扯下来一样,七零八落地相互勾结着挂。衣服全都不见
了;床倒是好端端的舖整齐,茶几、椅子、柜上平时披挂摆放少妇的东西,如今也陡
然空蕩。令巖垂眼扫视房间,梳妆檯被肆虐得最严重,翻箱倒柜、凌乱粗鲁,椅子也
被丢到了远处。有一两瓶保养品躺在地上,十分孤单。
令巖走向梳妆檯,里头都清空了,他停留一阵,若有所思,随后熟练得拉开右上
角少数被关上的抽屉。他将手伸到抽屉底部摸索一阵,食指在其中一个地方往上一推
,抽屉内部木板马上出现一个斜坡。令巖将往上斜突起的木板扳开,底下是抽屉原本
的底部,夹板和底部之间塞了很多、很多质感精緻的名片。
他把它们全部拿出来,盘坐在地,将名片一字排开舖在地毯上,单手撑脸慢条斯
理地翻看。
全都是公关店的名片,有些是店家的,有些是公关个人的。
少妇包养他的期间,并没有减少去公关店的频率。令巖不在乎,只要他有本事不
让她的心和注意力被那些公关们吸引转移,就能保证他的优渥收入不被威胁。他甚至
常看着少妇花好几个小时装扮打点自己,然后载她去台北市大大小小的夜店、公关店
,在包养一位未成年小伙子后,她实在没那个脸皮大剌剌指使家中司机送她去这些场
合寻欢取乐。
关于刚刚发生的总总异样已经让他心中产生端倪,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少妇自己带
走,而是被人粗鲁剥夺的。她的所作所为也许没碍到任何人,却惹毛了他们。而对她
来说,把这些纯粹物质的一切从她身上带走,已是世上最残酷的惩罚。令巖冷冷勾起
了笑靥,忽然觉得轻蔑又开心。
他来回扫视这些名片,虽然对大部分店家略知一二,也知道他们的位置,但还是
一点概念都没有。这些名片就像许多条一模一样的岔路等着他选择,他并不胆怯,却
浑身的茫然。令巖目光停在一张黑色雾面质感的卡片上,那是最旧的,纸张已经起了
毛边,字体烫了银,不草不正的写了串斜体英文,是「narissus」。
令巖歪了头,觉得这名字很眼熟,好像在高中的艺术课本看过,而他印象中没去
过这间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