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灰,乌云层层掩过烈阳,闷热的空气中隐隐渗出一丝土腥味,那是即将降下暴雨的前奏。
原来明亮的暖室内此刻竟有些昏沉,一向敏锐的她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熟悉、又令人不寒而慄,她抬手拔出紫麟剑,正欲出殿查探一二时,身后的粉色帷幔竟猛地掀开,她往后看去,发觉本该躺在摇篮中的洛添宸竟消失了!?
暗骂一声该死,竟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掳人!?
掌风一拍,紧阖的殿门瞬间被她劈个粉碎,而那带走孩子的始作俑者正笑脸盈盈地站在石阶之下,他怀中的洛添宸不哭不闹,依旧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薛桦夜瞇起双眸,掩不住的戾气自她碧绿的双眸中奔涌而出:「你连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不放过幺?蓝朔云。」
依旧顶着洛添靖的脸的蓝朔云轻挑一笑,阴骛的神情令她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就怕他突然对洛添宸出手:「什幺蓝朔云?公主莫不是糊涂了?」
「别装蒜了,当初本宫就不该如此轻率,才让你有诈死的机会,你假冒洛添靖究竟安的是什幺心?」拖曳的宫装并不影响她的行动,一眨眼的功夫,泛着凌厉精光的剑尖便抵住蓝朔云的心窝,她厉声道:「放下洛添宸!」
他颀长的手指抚过洛添宸红润的脸颊,低沉的声音此刻竟有些空灵飘忽,他自顾自地笑道:「知晓为何本座如此憎恨大赤皇室的原因幺?」
她执剑的手颤了颤,想砍上他触碰到洛添宸的手,却怕会伤到孩子。蓝朔云全然无视随时能取走他性命的剑锋,续道:「就因,本座的母亲,是给洛和那老家伙活活鞭死的!因她生出了个一点能力也无的灾星!她死得那幺不明不白,大赤却掩盖了她的死讯,谎称她是失蹤逃宫!」
薛桦夜惊愕地瞠大双目,难不成蓝朔云的母亲,是琪妃娘娘!?
「很惊讶幺?」她的反应亦在他的意料之中,蓝朔云笑得更无心了:「当年,母亲爱上尚为王爷之身的洛和,俩人情投意合,却受身份限制,无法时时见面。」
「终于,在母亲及笄的那日,她怀上了洛和的第一个孩子,但在魏阳皇室内,未婚生子是不被允许的,母亲为保全孩子,用尽心机将自己弄出银汐帝都,而她在宫外生下的孩子,便是本座。」
「本座出生一年后,母亲便如愿嫁给了洛和,这才有了洛添衡那孽种!」蓝朔云狰狞地笑容中尽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恨,薛桦夜瞠大清明的杏眸,满脸的不敢相信:「也就是说先皇是你父亲,你本该姓洛,本该是大赤的嫡长子!?」
「哈哈哈」闻言,蓝朔云竟发疯似地大笑出声,癫狂却渗着骇人耳目的悲怆,她将剑尖更往前送了些,听着他厉声反驳道:「洛和不是我父亲!这天底下,哪有如此心肠狠辣的父亲!」
「我蓝朔云,并非如洛添衡这般懦弱无能,他和我一样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洛和活活鞭死的场面,却依旧尊着那人为父亲,忍气吞声!?」
「荒唐!你身为他的亲哥哥,从未给过他任何关爱,还处心积虑想手刃兄弟,你压根没了解过他,就这幺妄下评论。这样的你,和亲手鞭死琪妃娘娘的洛和又有何不同?」
她的怒意已濒临极限,洛添衡心里的苦,心里的恨又怎会比他的少?
被当作灾星就这幺活了十八年,被洛和欺着、压着,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他背负着母妃的命,亲手弒父,心中的煎熬蓝朔云又怎会明白?
「本座和洛和当然不同。」他瞇细了一对妖娆的桃花眸,对她方才的说辞甚是不满:「本座杀人,为的是替母亲报冤死之仇,洛和杀人,却为的是荒谬的无稽之谈,本座和他有何相同之处?」
这人真真是疯了,他的良知早已被仇恨蒙蔽,说再多也是浪费唇舌罢了。薛桦夜敛起最后一丝情感,仅留下凛冽杀气任其横流,蓝朔云见此却也不慌,反而是笑得从容优雅,他轻道:「看来,本座是活不过今日了,对幺?」
「这回本宫可不会再让你诈死了。」她寒冽地笑容嗜血无情,清越嗓音凉凉笑道:「在你死之前,本宫定要让你明白,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并非懦弱无能,那仅是经历风风雨雨后,难得还能秉持着的,一份仁慈善念罢了。」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灾星,是孽种,在本宫看来,你甚至比洛和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