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回屋后,卸下了平日的端和笑容,倚在浮雕荷花太师椅上,独自怅惘。这些时日,秀莲一直看在眼里,也深知主子强自撑持着心底的悲戚,形影消瘦,想劝慰她些什么,却知此时作为奴婢,能做的就是悄悄地退下。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之时,秀莲嘱咐下人准备淑妃的晚膳,却在厨房门口,听闻了荆王要出征西夏的消息。
她瞅着眼前就膳的淑妃,筷子未动几口,“主子,多吃点。”心里犹豫着该讲不当讲,最终还是忍不住,“奴婢,适才在厨房外听说荆王明天要亲自出征西夏。”
秀莲刚说完,就听着竹箸掉落在桌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响,“秀莲,你说什么?”淑妃惊道。
“今日在宣德殿,众臣和太子都推举荆王率兵出征西夏,以振士气。”秀莲应声重复了一遍。
“这消息牢靠吗?”淑妃怔的双目炯炯。
“牢靠的,是给王爷王妃送晚膳时听闻王爷亲口说给王妃听的。”秀莲还不忘颔首点头。
闻言,淑妃只是硬生生的发出一个“哦”字。他在说给连玦语听,他只愿连玦语知晓。她是不是该庆幸,嫁了一个如此专一的夫君,他不会像别人一样雨露均沾,不会像别人一样见异思迁,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而她,是他们鹣鲽情深活生生的见证人。她夹起一口饭往嘴里送,嚼着嚼着竟嚼出了苦味。
秀莲见淑妃满脸是奔流而下的泪,“小姐。”拿着帕子轻轻给她拭泪,擦着擦着,不觉自己的眼眶也润了,“小姐,思虑太多伤身体,王爷定是知道你的好的。”
“我只是嚼着饭里的沙子,牙硌得太痛,没事,看把你吓得。”淑妃很快的收拾起心情,话锋一转,“秀莲,炉子不够暖,帮我再弄暖和些。”
秀莲踏出屋门时,许是风趁机钻了进来,隐约听到身后沉沉道,“这寒风真像是刽子手,割得人真疼,让人都拿不出勇气来面对满眼的冷寞荒芜。”
秀莲挑着灯走在石子小径上,忽地,脸上一阵阵的凉意,抬头一望,下雪了,竟然是雪花,翩翩地在半空中飞舞,她赶忙加快了脚程。
翌日,暖炉渐凉,玦语执意要起身送赵晗,昨夜真真下了一场大雪,雪下得那么大,不时听到院落里的竹子被雪压折的声响。趁着巧玉离开的小隙,玦语捂着伤口,小心地挪到窗边,徐徐地推开帘栊。雪,依旧漫天飞扬,无休无止,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北风挟着雪花呼啸而来,散入珠帘,冷冽让玦语清晰地感受到伤口的痛。
“身子本就还要休养,再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巧玉赶忙跑过来关窗户,扶她做好,小心地梳妆。
“王爷呢?”玦语问。
巧玉细心地帮玦语梳发髻,插上梅花琉璃簪,回道:“王爷早已起身去准备了,特意嘱咐奴婢让小姐多睡会儿。”
“快到时辰了吗?”玦语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尽管穿着杏子红的夹袄也掩不住脸色的苍白。
巧玉俯身给玦语画着峨眉,“还有些时辰呢。”
“今日就用朱红色点唇吧,看着精神点。”玦语嘱咐道。
当她推开屋门,赵晗早已铁甲寒芒加身,伫立在盛放的“梨花”树下,耀耀生辉,好看极了。白雪像飘飞的落梅一般零乱,把它拭去又飘洒得他一身满满。
赵晗见玦语出来送行,疾步走向她,小心地帮她围好红色的大氅,“待会就别送了,今日天寒,身子要紧。”
“那你凡事小心,我等你凯旋。”玦语仰头直直地望向他,然莞尔一笑。
他俯身轻轻的拥着她,一时,片刻,半晌。尔后,在她耳边轻诉道,“我会安然回来的。”手自肩头滑落到玦语的手中,十指交缠,又轻轻的松开,转身离开。
玦语望着他在雪中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有他余留的温热。
“小姐,王爷走了,你真的不去送送。”隐在一旁的秀莲急得拉着淑妃的衣袖。
她面容凄静,只是默默地望着身披甲胄的夫君,望着他蓦然回首对着另一个她微笑扬手,她们四目脉脉,她望穿秋水。就这么望着,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把”路上小心”四个字端放在心尖上。也好,能一直望着他与伊人执手到老,亦足矣,尽管胸口有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