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躲进了里间里。
钱彩凤知道韩家栋可不是省油的灯,天一亮准会找上门来闹事,便催促紧张而辛苦了大半夜的亲人们赶快回家合合眼,一早就到她家去集合。
第二天早上,蓝家那边正如临大敌,严阵以待,而韩家同样聚集了一屋子的老少爷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不把人给抢回来,别说在黄泥沟,出了村咱也抬不起头来。他们半夜里来,咱就半夜里去,今晚咱就开始行动。不慌,反正他们也不会把人煮煮吃了,等摸清人被藏在哪里再动手也不迟。个个义愤填膺,各种想法纷纷出笼。只是当一向处事冷静的韩明水提醒大家,某年某月,莱山县某家一气之下纠集了几十号人马,携棍带棒前去讨要被抢走的媳妇,结果双方发生了大规模械斗,最后闹出了人命,群情激愤的场面这才如同失火的柴堆遇上了瓢泼大雨,顿时安静下来。韩明山对自己轻信了蓝家老两口的谎话,不仅心甘情愿让他们灌了个酩酊大醉,还回来死心塌地替他们放了烟幕弹,追悔莫及,恨不得就近抓一把炉灰当作后悔药吃下去。对于动粗的来硬的,谁也不含糊,而对于如何有礼有节地前去与蓝家交涉,用和平的方式把人要回来,商量来商量去,个个支支吾吾,谁也没有贡献出一条锦囊妙计。
这时候,徐芳过来准备喊丈夫韩振纲回家吃饭,可一看七老八少一屋子人,没好意思再张口,便回家重新熬了一锅白菜炖豆腐,热气腾腾地端了过来;接着又自告奋勇在取暖炉上熬了一锅玉米粥,然后张罗着大家吃早饭。
尽管有点不合适宜,韩家栋还是从里间里提出半塑料桶散装白酒来,提议先来两盅。被大家异口同声谢绝后,他只好从西墙根的瓮里拿出了一大摞子蓝天秀早就烙好准备过年的煎饼,先一个人手里递了一张。大家一边围着小饭桌吃饭,一边继续绞尽脑汁商量对策。
韩家栋见个个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知道兄弟爷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遂提出他先把蓝天秀的衣裳送过去,探探情况再说。大家一听,这个办法可行,只能先走一步说一步。韩明山提出,最好有个人陪着一块去,但被韩家栋蛮不在乎的一声“不——用”而拒绝。
吃完饭,韩家栋把爱妻的棉裤棉袄和鞋袜一件一件地拾掇好,并把她以前用的大门和屋门上的钥匙仔细装进棉裤兜里,然后用一只包袱使劲包了起来。他还去了东堂屋,找出那把匕首,掖在了后腰里。他把包袱捆在自行车后架上,推起来就出了家门。
走在去香水湾的路上,不时望见一些勤快的孩子,不顾天寒地冻,在田间地头、道路两边、沟壑里、山坡上,有说有笑、无忧无虑地耧柴火,韩家栋一时羡慕不已。联想到自己在短短一年里的坎坷遭遇,他顿感人生无常。幸福只是昙花一现,而痛苦却总是如影随形,长久无边。再一想自己心爱的妻子很可能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他不禁悲从中来。
来到蓝家门前,见门户洞开,韩家栋猜到诡计多端的钱彩凤肯定把蓝天秀藏到了别的地方。
韩家栋推着自行车走进蓝家,迎接他的只是个个脸上都笑得非常僵硬的蓝光明、蓝天金、蓝红江和蓝四几个,而他最想对其“理论一番”的钱彩凤和蓝光信老两口,却毫无踪影——他俩显然是有意躲了出去。
“大叔,昨晚的事,能算人干的?”韩家栋进门就质问蓝光明,并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迎门的椅子上。“天秀和你们的亲闺女亲姊妹有啥不一样?你们竟然猪狗不如、伤天害理,下手如此狠毒!真是大逆不道、毫无人性、天理难容!”
随着韩家栋的厉声怒骂,蓝光明那张黑而长的老脸,仿佛路口上的信号灯,红一阵儿,黄一阵儿,绿一阵儿,煞是难看。他强压着心头怒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糊弄出了一副并不怎样美观的笑脸来:“老侄子,都怪我交代不周,让他们冒犯了你。听说把你捆了起来,还把啥子东西塞进你嘴里,气得我把他们狠狠地大骂了一通。忒不像话了!蓝五害怕了,不敢来见你。一会儿把他叫来,让他给你赔礼道歉。”≈;br /≈;
韩家栋冷眼欣赏着蓝光明一番精彩绝伦的表演。这个狗东西,老奸巨滑,诿过于人,自己却充好人,道行不浅,很懂得“假痴不颠”,准备先礼后兵,故意示人以弱,再一举把我拿下。奶奶的熊,看看今天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