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抓紧时间做战饭,大堆大堆的篝火,连成**一片,远远望过去,比蕲州城的规模还要雄壮,每当有风向变换,空气中就传來野蛮的哄闹声和低沉的哀哭声。
笑声來自答矢八都鲁麾下的羌兵,这些出生于雪域高原的家伙,比蒙古人还要野蛮十倍,活着的全部意义好像就是杀人放火,死亡对他们來说,也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蕲州是天完国的都城,所以蕲州附近方圆两百里内,对蒙元官兵來说,都属于敌国,敌国的一切,都属于可掠夺之物,敌国的百姓,则是可以随便屠戮的羔羊,遗传自祖先的野性,让蒙元官兵破坏掉了沿途看到的一切建筑,从城池到村寨,从竹楼到水井,遗传自祖先的嗜血欲望,也让他们杀光了几乎所有遇到的人,从八十老妪到垂髫幼儿,从起义者的亲朋好友,到自愿束手就缚,甚至头前带路的顺民。
破坏和杀戮带來的陶醉感,让官兵们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在篝火旁且歌且饮,而目睹了同乡甚至亲朋被杀,却只能袖手旁观的倪部叛军,此刻士气却低落到了极点,平素最沒有地位的是他们,在傍晚的战斗中,伤亡最大的也是他们,但是,他们想回头,却已经來不及,他们只能在蒙元官军和自家将领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地哭上几声,以发泄心中的哀怨。
“别号了,别号了,死的又不是你亲娘老子,号什么丧,。”倪文俊显然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压抑,拎着刀,带领着自己的一堆铁杆嫡系,來回巡视,“跟着那个老村夫,大伙能落到什么好,他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你们的婆娘哪天被他看上了,还不得乖乖送进宫去由着他祸害,。”
“别哭了,都别哭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死早托生。”倪文俊的长史,黄州秀才孙东霖也大声帮腔,“好歹大伙都走回了正道上,不再是一群贼寇,即便做了鬼,阎王爷那里也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围的哭声立刻就又增大的数分,对于他和倪文俊这种曾经做了蒙元高官的人,投降的确算是找回了“正道”,但对于普通兵卒,蒙元和天完又有什么分别,后者好歹皇上还是个同族,前者却只把大伙当作下贱的野狗。
“闭嘴。”倪文俊也觉得孙长史是在帮自己的倒忙,回过头,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大声呵斥,“沒事儿干,就给我整理一下云梯和攻城凿,等会儿,老子还要派上大用场。”
“是,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孙东霖赶紧笑着抱了下拳,仓惶而去,远远地走出了人群,却偷偷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用脚捻了几下,低声诅咒道:“德行,还不是一样的乡巴佬,这时候还赶着去抱蒙古人的大腿,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哪天风水倒转了,看你连哭都來不及。”
骂罢,心里头终于顺过來一口气,倒背起手,施施然去完成倪文俊刚才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凭心而论,他压根儿就不看好蒙元朝廷的前途,但是,他更不看好天完皇帝徐寿辉,然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无法自己做选择,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只能带着一腔愤懑,随波逐流。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应对这些简单的俗务毫无压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清点完了辎重营内的所有攻城器械,静待着某个乡巴佬前來验收。
“呜,,,,。”一声号角被夜风送了过來,苍凉而婉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无数声号角低低的回应,宛若百鬼夜哭。
紧跟着,蒙元官兵先动了起來,随即,是倪文俊身边的嫡系,倪部精锐,倪部普通士兵,倪部协裹而來的辅兵和百姓,当一队头上包着红布,满脸酒气的壮汉快步走到云梯和攻城车前,推起來就大步朝蕲州方向移动的时候,孙东霖知道,新的一轮攻击马上又要开始了。
而远处的蕲州城,看起來却已经摇摇欲坠,敌楼塌了,左右两个马脸都被炸掉了半边,城墙上的箭垛也十去其五,剩下的绝大多数亦为临时修补过的,根本耐不住四斤实弹到一次轰击
“可惜了。”孙东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自家队伍中,脸上沒有丝毫对胜利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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