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晚辈先前所献之策纵有疏失之处,却是出于一番公心,可真的当不起老大人如此苛责。”内卫处主事张松被骂得灰头土脸,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脱离了禄老进士的口水波及范围,拱了拱手,满脸委屈地辩解。
“你还好意思说疏失,你但凡不是一门心思急着投主公所好,岂能看不出伪造龙凤钱的隐患來,。”逯鲁曾将眼睛一瞪,继续大声咆哮。
“大人勿怪,晚辈的确才疏学浅。”怕气坏了此人,被禄双儿惦记上,内务处主事张松不敢还嘴,心里头,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主公连给宋王的晋卫大典都拒绝参加了,又怎么会在乎造一造汴梁那边的假钱,即便明着造,杜遵道对付刘福通都费力气,哪有胆子主动找上门來。
然而逯鲁曾接下來的话,却令他所有不服都烟消云散,“主公做事向來光明正大,为何这次却非得行此阴暗手段,不就是想让杜遵道的钱沒地方花么,主公现在就造咱们淮扬自己的钱便是,只要赶在龙凤通宝颁行之前,直接用起來,那杜遵道的所有图谋,自然就落在了空处,岂不好过等别人的新钱出來,再去兵行险招。”
正所谓上兵伐谋,既然知道杜遵道的打算了,就该提前出手,令其计划胎死腹中,哪有明知对方计划,还等着其出招再拆招的道理,聪明人根本不用仔细琢磨,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此计落了下乘。
况且同样是钱,老百姓之在乎其成色和份量,根本不会在乎其上面印的是谁的钱文,就像如今淮扬市面上,有大元朝的元贞通宝,大宋朝的绍兴通宝,甚至连徐寿辉的天完通宝也在交易中使用,民间对于各种不同成色的铜钱,自有一整套约定俗成的兑换规矩,谁也不会傻到人为,一文就是一文,无论其真正价值。
只要淮扬所铸的新钱成色好,份量足,又能敞开量供应,绝对能将市面上任何铜钱打得溃不成军,哪怕是韩林儿和徐寿辉两个下令,禁止淮钱在其境内流通,老百姓也会因为其信用价值,偷偷地在交易中使用,根本不会在乎官府的一纸空文。
“自宋以來,民间私钱亦屡禁不绝。”见众人都被自己喷得无言以对,逯鲁曾老怀大畅,又用铜拐杖在地上顿了顿,继续说道:“主公不想现在就与小明王交恶,随便选一钱文铸在我淮扬钱上面便是,主公图的是平抑物价,统一我淮扬当年市面上混乱的币值,老臣不信,外人还能说出什么來。”
这就是典型的拿外边的人当瞎子了,然而比起先前张松所献之策,却依旧光明正大了许多,更关键的一点是,钱文自选,则表明了淮扬已经彻底独立于任何红巾体系之外,与事实上的改元建国,已经只差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能在淮扬大总管府核心站稳脚跟者,全都足够聪明,当即,便有人带头附和道:“老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先前所谋,的确有失短浅。”
“老大人说得对,咱们淮扬铸钱,何必用他人年号,。”
“臣附议,请主公自定钱文。”
“扬州古时属吴,主公可选钱文为,吴元通宝。”
“吴元通宝,不如吴兴通宝,喻示我淮扬之政今后大兴于世。”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到最后,明面上听起來是帮朱重九出主意选择合适钱文,实际上,已经在鼓动他尽快建立国号了。
“何必那么麻烦,干脆叫淮扬,干脆就叫华夏通宝算了。”朱重九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乾纲独断,钱必须铸,但无论如何,他都得遏制住众人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国之事急不得,朱大鹏历史学得再差,总还记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句话,他沒必要现在就去戴上那顶招灾惹祸的吴王帽子。
“按照大唐开元通宝的成色造,每枚一钱”稍作犹豫,朱重九又迅速改变了想法,“每枚五克,外圆内方,十枚通宝刚刚算作五十克,二百枚大通宝刚好一大斤,张主事,你去大匠院找焦玉,然后再叫上工局副主事黄正,一起把钱模弄出來,字找宋克写,他的字看起來大气。”
早在当初努力统一淮扬自己的度量衡时,朱重九就曾经答应过黄老歪和焦玉,有机会要自己铸钱,今年战事不多,他刚好能腾出精力來把此事推行下去,一则可以堵住杜遵道借铸币敛财的机会,二來,也能加快新度量衡在民间的认可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