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将计就计(上)
“丞相”众文武还欲再劝,看到脱脱那佝偻的身体和满头白发,又纷纷含着泪闭上了嘴巴。
眼前的脱脱帖木儿,哪里还像四十岁年纪,分明已经英雄迟暮,如果大伙继续逼迫他现在就去诛杀雪雪的话,恐怕沒等将官司打到御前,脱脱已经被他自己心头的压力活活累死。
“抓到朱屠户的人,雪雪就无从抵赖。”仿佛感觉到了众人的失望,脱脱缓缓抬起头,低声解释,“之后,纵使陛下再怀疑于我,在朝堂之上,也不好公然回护哈麻、雪雪他们兄弟两个,而我大元朝人才济济,只要不自己从内部先乱起來,纵使下次换了他人领兵,也未必不能将朱屠户斩于马下。”
“丞相”众文武闻听,顿时再也忍不住,望着脱脱,泪如泉涌,特别是太不花、蛤蝲和李汉卿这等平素受脱脱器重的,个个都呜咽出声。
“诸君莫悲,此刻并非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与陛下乃总角之交,他顶多是收了我的兵权,让我回家荣养而已。”脱脱自己心里,此刻也是又酸又苦,却强装出一幅气定神闲模样,主动开导众人,“这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也愿意,也早该好好休息些时日了,倒是诸君,过了明晚之后,还需同心协力,共保我大元山河无缺。”
“丞相何必自欺欺人,。”话音刚落,岭北蒙古军万户蛤蝲又跳了起來,挥舞着淌满了鲜血的手掌咆哮,“陛下岂是有容之君,若是,当年伯颜一家就不会被斩草除根,燕帖木儿也不会被开棺戮尸。”
“丞相,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丞相一去,我等必死于他人之手,与伸长脖子等哈麻來杀,我等宁愿与丞相一道起兵清君侧。”李汉卿也迅速接过话头,咬牙切齿地鼓动。
“清君侧,清君侧。”众武将原本就已经义愤填膺,被李汉卿一鼓动,瞬间再度热血上头,纷纷将腰间佩刀、佩剑抽出來,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清君侧,清君侧,龚某不才,愿为丞相提笔传檄,历数哈麻、雪雪等贼的罪行,让天下英雄知晓,丞相此举,乃不得已而为之。”参议龚伯遂带头,李良、穆斯塔法等文职幕僚紧随其后,纷纷表态,愿意与脱脱共同进退。
转眼间,一股名字叫做“清君侧”野火,就又在中军帐内熊熊燃烧了起來,热浪一波接一波,烤得所有人血浆沸腾。
沒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此刻大元朝的空虚,禁军根本不堪一战,辽东各地暗流汹涌,岭北的各族武士被抽调一空,而四大汗国却早已厌烦了脱欢铁木儿的沒完沒了的求援,不会再派出半粒兵马來。
所以,眼下军营中这二十余万,已经算是举国精锐,如果脱脱带领大伙掉头回扑,一路上必然势如破竹,最迟在两个月之内,就能杀入大都,进而杀入皇宫,到那时,所有针对脱脱的阴谋,都将如烈日下的露珠一样转眼不见踪影
“放肆。”脱脱猛地一拍桌案,大声断喝,仿佛一股夹杂着冰雪的寒风,直接吹在大伙心头的火焰上,令中军帐内的温度急转而下。
“尔等俱为国家栋梁,未曾报效君恩,大敌当前,却念念不忘自相残杀,难道,难道尔等就不知道羞耻么。”烛光跳动,将脱脱的身影映在中军帐的毡壁上,这一刻竟是无比的高大。
他两度为相,多年领兵,此刻虽然落魄了,盛怒之下,依旧威风八面,顿时,就令中军帐内的呼和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阵沉重的喘息。
“丞相,我等献此良策,正是出于拳拳报国之心。”粗重的喘息声中,鬼才李汉卿仰着头,就像蚂蚁仰望着狮子。
他是唯一能抗住脱脱盛怒的人,虽然此刻的他看起來比平时还要猥琐十倍,“若君侧不清,丞相必死于奸臣之手,而丞相一死,大元朝社稷。”
“一派胡言。”脱脱不肯跟李汉卿对视,将头侧开,继续厉声咆哮,“托起大元朝万里江山者,岂是老夫独自一人,尔等太瞧得起老夫,也太看低了朝廷了,老夫唯一能做的,就是约束住尔等,不得倒行逆施而已。”
说罢,他猛地拔出佩刀,倒转刀柄,亲自递到了李汉卿之手,“老夫乃当朝丞相,百官之首,你若清君侧,就先从老夫清起。”
“这”李汉卿哪敢接刀,被逼得大步后退,脱脱紧追着他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