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自己的战旗出现的地方,淮安军就主动退避,用一个接一个虚假的胜利,将自己的威望推上了顶点,然后,他们必然会在某一天,突然松开手
雪雪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來,他却清醒地知道,那一天來得越晚,自己死得越惨不忍睹,连续逆势收复了六座城池的大英雄,朱屠户的宿命之敌,大元天可汗妥欢帖木儿钦点的无双国士,禁卫军重新崛起的唯一希望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会出现一幅什么情景,那摧毁得已经不仅仅是他雪雪一个人的形象,整个康氏家族,一个月來始终为他摇旗呐喊的月阔察儿、郭恕、二皇后奇氏以及其所有党羽,甚至大元可汗妥欢帖木儿本人,都将瞬间被全身上下泼满污水,而那些明面儿上的政敌,那些潜在的对手,那些曾经的盟友,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來,露出雪亮的牙齿。
“大人,朱贼退出林子,往下一座土山去了,咱们还追不追。”禁卫军千夫长哈尔巴拉凑上前,黄褐色的小眼睛里头写满了兴奋。
这种仗太过瘾了,敌军不战而退,自己这边则毫发无伤,大笔大笔的战功,大笔大笔的奖赏,就像冬天的雪片一样,轻轻松松落满每个人的头顶,而自己这边所要付出的代价,却只是偶尔让雪雪大人去跟朱屠户碰上一面,随便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追什么追,归师勿扼,你难道不懂么。”雪雪忽然怒火上撞,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马鞭,然而,当看到千夫长哈尔巴拉那惊诧的表情,他顿时又觉得浑身发软,手中的马鞭,无力地掉在了地上,“你想办法去给朱屠户送个口信儿,我要见他,我今夜就要见他,地方随便他定,我要见他最后一次。”
“是。”哈尔巴拉低声回应,随即警觉地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再度将手中弯刀高高地举起,“雪雪,雪雪,雪雪。”
“雪雪,雪雪,雪雪。”成千上万人呼喝响应,声音如松涛般,在层峦迭嶂间反复激荡。
与朱重九做得交易多了,双方都已经是轻车熟路,当天后半夜,雪雪就在距离战场五里外的另一座山丘后,见到了自己的邀请对象,淮扬大总管朱重九。
“雪雪,我的老朋友,好兄弟,多日不见,你可越发风流倜傥了。”隔着十几步远,后者就遥遥地张开了双臂,以标准的蒙古人招呼朋友礼节,向雪雪表示欢迎。
白天在万马军中宛若天神的雪雪,却忽然好像换了个人般,怯怯地停住了脚步,然后猛地躬身下去,低声说道:“不敢,雪雪何德何能,敢跟朱总管称兄道弟?!您放过我吧,我,我求您了,你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拿來。”
“什么意思,莫非你嫌我白天败得还不够快么,。”朱重九被雪雪谦卑的举动弄得一愣,停住脚步,双臂僵在了半空当中,“那你给我个信号啊,我看到后,肯定尽力帮你的忙,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你还用为这事儿亲自再跑一趟。”
“不是,不是,不是。”雪雪被朱重九的话,刺激得无地自容,一边摆手,一边**般祈求,“你,你不能,不能继续这样做了,求,我求求你,别再这样做了,真的不能了,算我求你了,你这,这不是拿我往火上烤么。”
“怎么,雪雪大人不想打胜仗了,你看我,好心偏偏办错了事情。”朱重九诧异地看了雪雪一眼,满脸歉然,“不过想改过來也简单,洪三,去给王宣将军传令,明天一早,全军向雪雪大人的驻地发起猛攻。”
“是。”徐洪三痛快接令,举起唢呐,就要奋力吹响,然而雪雪却像突然被马蜂蜇了屁股办跳将起來,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别,别吹,别吹,我求你,别吹,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你让我再想想,一会,一会就行。”
“你看,你这人就沒个准主意。”朱重九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臂,“來坐下喝杯茶,夜长着呢,你尽管慢慢想,只要别耽误了明天早晨的战事就行。”
雪雪像被抽了筋的狗熊般踉跄了数步,借着他的拖动力量,缓缓前行,额头、鼻尖、两鬓,汗出如浆,“大总管,大总管,放过我这一回,再放过我这一回,我,我下次,下次肯定不敢了。”
“行,咱们俩啥交情,你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演戏给人看,赢、输,还是平局,都随便你挑。”朱重九非常豪爽地点点头,然后将目光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