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话,俞通海的脸色微微发红,抬起手來在自己的头盔上干挠了好一阵儿,才结结巴巴地补充,“他,他说,他昨天曾经跟咱们提过条件,大军入城之后,秋毫无犯。”
“咱们原本也是如此啊。”朱重九听得轻轻皱了下眉,笑着回应。
“他,他,不是,他是,唉。”俞通海急得抓耳挠腮,词不达意,又挣扎了好一阵儿,才继续补充,“他,他的意思是,被咱们堵在城里那些海商,虽然,虽然來历都不明不白,但,但也属于条件的一部分,大总管如果肯,肯放他走的话,还请,还请高抬贵手,把海商和这些人的货物,一并给放了。”
“哦,他还挺贪心。”朱重九闻听,愣了愣,微微冷笑,“他怎么知道,咱们肯定会找那些海商的麻烦,你沒告诉他,咱们淮安军,从不劫掠百姓么。”
“属下,属下跟他说了,可是,可是他还是不放心。”俞通海被问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地解释,“他说,他说,嗨,实话跟主公您说了吧,他当时就是别人手里的皮偶,实际上说得根本不算,跟咱们淮安军提条件的,是那些海商,打开城门的,也是那些海商手底下的人,那些人当时还答应过他,如果他肯听命令行事,就,就帮忙出钱替他父亲打点,省得他父亲因为丢失了胶州,被大都城里的那个混蛋皇帝给砍了脑袋。”
“噢,原來还有这么一笔交易在里头,怪不得他胃口这么大。”朱重九立刻恍然大悟,笑着摇头。
俞通海所说的大部分事情,他都通过陈基麾下的细作,有所了解,但海商们跟多图之间的交易,却是第一次听闻,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一个从四品达鲁花赤的死活,恐怕脱脱亲自在场,也不敢做同样的保证吧,这群人,到底都是什么來路,怎么敢答应得如此有恃无恐。
“他,他还说,如果这回他和他阿爷能够侥幸不死,就,就想办法活动去辽东那边做官,从此,从此再也不敢挡在大总管马前。”唯恐朱重九不肯答应,俞通海继续低声补充,“属下,属下估计,这也是那群海商承诺给他的,那群王八蛋,本事大着呢,当年为了顺利走私,就敢把一个水师万户推进大海里头活活淹死,而大都朝廷那边,大都朝廷那边居然过后问都沒多问一声。”
“嗯。”闻听此言,朱重九又是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笑着答允,“行,我知道了,你尽管答应他,海商那边,我会亲自关注一下,无论后台是谁,只要他们本人沒有直接跟咱们淮安军做对,就可以放心地带着船只和货物离开。”
“多谢,多谢主公。”俞通海立刻兴高采烈,拱起手,接连给朱重九做了好几个揖,然后撒腿就往外跑,“属下这就去通知他,让他明白,您是多么的大气,他小子这回不肯趁机留下來辅佐主公,将來早晚会悔断肠子。”
说着话,已经跑出了朱重九视线之外,转眼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小混蛋。”朱重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准备去前堂去处理一些政务,然后等大伙都休息好之后,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细节。
谁料前脚刚进了门,后脚,俞通海已经又急匆匆地跑了进來,冲着他深施一礼,然后气喘吁吁地汇报,“主公,主公恕罪,这次不是私事,那伙,那伙海商的头目,就是答应过保多图父子平安的那个姓张的家伙,亲自送上门來了,他请,请属下替他通禀,说,说有一笔好买卖,想跟主公您面谈。”
“哦。”经过刚才一番铺垫,朱重九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勾了起來,点了点头,笑声吩咐,“那请他到正堂里头來,然后再派几个人,把陈参军、章参军和冯参军也都叫进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了不得的生意,居然口气能大到如此地步。”
“是。”俞通海答应一声,再度飞奔而出。
望着他的背影,朱重九轻轻摇头,事情越來越有趣了,还沒等自己怎么处置这群“白手套”呢,对方居然主动找上了门來,却不知道,是哪家贵胄,准备跟自己谈一笔大生意,连蒙元朝廷都沒放在眼里,此人的所图,也忒地长远,(注1)
注1:白手套,特指某些官员不敢明面儿上以权谋私,悄悄扶植起來的家族生意代理人,官商勾结,为其家族搜刮民脂民膏,在二十一世纪很多国家,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所以被戏称为白手套,即拿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