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看到和听到的情景,如实地描述给江大当家和龙二当家听。
“这么说,那朱都督倒是个难得的豪杰了?!”听他话语里充满对朱八十一的推崇,船帮大当家江十一笑了笑,手敲着桌案打断。
“是啊!老三,我从来没见你佩服过任何人!”龙二帮主也好生奇怪,笑呵呵地在旁边帮腔。
“大哥,二哥,恐怕豪杰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他!”常三石想都不想,便出言纠正。
“此话怎讲?”从没见自家结拜兄弟如此崇敬一个人,江十二诧异地抬起头,低声追问。
“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当时没看到!”常三石又抱了下拳,再度向两位结义兄弟补充,“我去的时候,红巾军正押着俘虏打扫战场。三百多名阿速人,当初他们沿着运河急匆匆往南赶时,是何等的威风?!这会儿在朱都督哪里,居然乖巧的如同三百只绵羊一般。根本不用鞭子抽,鞭梢指向哪里,他们就走向哪里!”
“那是,不肯听话得早杀掉了!”副帮主龙二晃了晃手中羽扇,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那朱八十一用了几倍兵力,拿下阿速军的?莫非真的像外界传言一般,只用了区区四五千么?”
他加入船帮之前,是个屡屡落第的白衣秀才,心中最佩服的人为诸葛武侯。因此即便再冷的天,也要拿着把鹅毛扇子。动不动就学着折子戏里的诸葛孔明一般摇晃几下,以显示自己的英明睿智。
不过,今天鹅毛扇子扇起的凉风,却带着点儿出奇的热。只听三当家常三石的话顺着风飘来,字字句句都像是火烤过一般,“几倍?二哥,是阿速军的一半儿不到好不好。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并且之前还从吴家庄的大少爷吴良谋嘴里听说过一次。朱八十一此番来黄河北岸,目的仅仅是向几个不开眼的坞堡催缴钱粮?!所以怎么可能带太多人马?就一千四百出头,其中还有一小半儿是根本上不了战场的辅兵!”
“真的?!”不但是龙二,素来沉稳的大当家江十一也愣住了,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我去拜会朱都督时,偷偷数过的!”常三石被问得心中烦躁,挥舞着手臂嚷嚷,“都是一家人,我骗你们两个做什么?我到达战场时,他们刚刚把队伍收拢起来。虽然分不清哪支是战兵,哪支是辅兵。但全加在一起,也不过千把人左右。如果战死的弟兄是活下来的两倍以上,他们自己早就崩溃了,怎么可能把阿速左军打得落荒而逃?!”
“那倒是!”江十一和龙二互相看了看,轻轻点头。“看来,这朱八十一,果真如传说中那样,勇不下关张啊!你刚才说,他准备把阿速人怎么着?明码标价卖给地方官府?”
“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故意羞辱!”见话头终于又回到了正题,常三石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补充,“八百文,他以每个人士卒一头驴的价钱,将俘虏卖给了附近的几个庄子。让大伙再转手交给丰县官府!”
“噢!怪不得老三你如此佩服他!原来看出他是想走方谷子的老路!”副帮主龙二如梦初醒,撇着嘴冷笑。
方谷子,是蒙元定海尉方国珍的绰号。此公早在四年之前就造了反,带领一票弟兄雄踞于舟山一带,专门对往来的色目货船下手。色目商人不堪其扰,买通的蒙元朝廷,派出水军去征讨他。结果水军却被他打了个大败,连领兵的主帅朵儿只班都给此人给活捉了去!
那方国珍抓到了朵儿只班后,却不枭首示众。而是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再送上盘缠,请求对方替自己给朝廷带话,愿意接受招安。
蒙元朝廷的兵马不擅长水战,便只好招降了他,委了一个定海尉的官职,想把他骗上岸后再徐徐图之。方国珍接到了蒙元朝廷的招安文书,却不肯上当。先把官服穿在了身上,打着蒙元朝廷的旗号继续对过往商船敲诈勒索。待钱粮都捞足了,便再度扯旗造反,顺手把温州城又给打了下来。
此后三年,这位方谷子与朝廷屡屡交手。每次打赢了,都要求升官受招安。每次招安后,不久便又造反入海。如此反来反去,如今已经成了东南沿海第一大势力。朝廷、水上讨生活的绿林豪杰、还有远道跑来大元做生意的色目船队,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最近有消息说,蒙元朝廷已经再度拿出了漕运万户的职位去接洽了,就等方谷子大侠的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