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侯府的老侯爷这一病来势汹汹。他身子本是好的,少年时就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皆能,至少也是样样皆知,唯一的毛病就是好饮酒,但一向也是结实的,何期这一跤跌倒就中了风,太医看过了,说也就是捱过正月也就罢了。
东阳侯府如今适龄却没成亲的也就是秦枫秦采两个女孩儿家,再加上秦岩这个孙子,虽则都有了归处,但却是老侯爷的一桩心事。且老侯爷若一倒了头,孙子孙女们要么就趁凶完配,百日之内嫁娶,要么便是守孝一年。前者名为娶荒亲,有些平民人家是连聘礼嫁妆都不出,只一乘轿子接了新妇完事,侯府虽然不致如此,但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且也不甚吉利;若是后者呢,别人倒罢了,秦枫许了永顺伯就是为着伯府里紧着缺儿子,你若教人家再等一年,别人等得了,永顺伯夫人第一个等不了,还不如另娶呢
因着这些事,东阳侯府便与众家亲家们商量,想着年前趁老侯爷还活着,把这几个孙子孙女的亲事全部办了,也好教老侯爷走得放心。横竖东阳侯的长子已经有了儿子,这几个人再都嫁娶了,老侯爷也就无甚心事了
第一个要办的就是秦枫出嫁。永顺伯本想以太后不适为由推后与秦枫的亲事,现下老侯爷这一倒,也没得推了。还是按钦天监选好的日子,十月成亲,随即返回渝州,教病榻上的永顺伯夫人也喝一碗新人敬的妾室茶。
秦王妃带着绮年和赵燕妤去了东阳侯府,要给娘家帮忙发嫁侄女儿。绮年倒是松了口气老侯爷出了这事,秦枫成亲之后马上就是秦岩娶吴知雪,新郎是万万不能去送嫁的,何况男丁们还要等着给老侯爷送终,东阳侯亲自去郡王府,请赵燕恒送表妹去渝州,这场戏总算是可以顺利地唱下去,不至于闹个尴尬了。
魏侧妃和肖侧妃再加上赵燕好,则在王府准备赵燕和的亲事,待秦岩娶亲后,秦采也就马上出嫁。魏侧妃略有几分不满,怕万一老侯爷顶不住,秦采没准就要守孝,但这不吉利的话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有暗地里跟身边的石斛埋怨几句罢了。
这是绮年第二次进东阳侯府。犹记得上次来时热闹非凡,大长公主的生日,真是宾朋满座。如今府里虽然还没挂白,但仆妇们走路说话都压着声音,加上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药味,空气似乎都是压抑的。
绮年跟着秦王妃去给大长公主请安。还记得上回来的时候,大长公主打扮得雍荣华贵、保养得宜的模样尚在眼前,这不过一年多,大长公主倒像老了十岁。身上穿着天青色八团银鼠袄子,下头葱绿绣金绵裙,看着仍是极华贵的模样,却没有了当初那种气势,两鬓甚至都有了些明显的银丝。
秦王妃一见她就红了眼圈:“母亲。”
大长公主似乎有些恍惚,秦王妃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回来了?去见见你父亲罢,他如今还能认人,总想着你们。”
秦王妃拭着泪应了一声:“女儿带燕妤去见父亲,周氏你就在这里等着罢。”
绮年应了一声,在下首的绣墩上斜着身子坐了。大长公主又陷入了沉思,屋中无人理睬她,倒落得清闲。只可惜盏茶时分后,大长公主回过神来了,转头打量了绮年几眼,嘴角弯了弯,眼里却没笑意:“倒没想到是你做了世子妃。”
绮年站起来微微躬了躬身:“蒙王妃青眼。”说起来她还要称呼大长公主一声外祖母,不过她实在没这兴趣跟大长公主套近乎。当初大长公主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挤兑吴知雯的,她还记得呢。并不是说她跟吴知雯的关系有多好,而是大家都靠着吴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长公主挤兑吴知雯,就是对吴家不善,所以东阳侯府居然会聘了吴知雪,倒有点儿出人意外。
大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绮年身上扫来扫去,半晌才道:“你倒是有福气的。”她自然知道秦王妃为什么替赵燕恒定下这门亲事,原想着不过是个莽撞的乡下丫头,如今看来,打扮起来倒也有几分世子妃的气派。
绮年觉得大长公主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善,估摸着是因为赵燕恒的缘故,不过她也不怕,倘若她在东阳侯府里有个什么三差两错,秦王妃的贤惠名声就不必要了。秦王妃此时带她过来应是怕她在郡王府里跟赵燕恒有机会讲和,没必要害她。
“也是托了王妃的福,才有幸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