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便是诿责归咎他人,指其种种不善。由此日日熏陶,最终养成性格,自有处事待人的习惯。而陆正在日月庐之中曾经跟随老师李仪习礼,在应事接物、立身待人之上曾经学过各种礼仪,李仪对此自然有着种种的教诲……
陆正一下子想到了那么多,久久没有回答赤先大长老的问题,但奇怪的是赤先大长老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手拄拐杖,面含微笑的静静等待着,似乎有着十足的耐心。赤灵眼看这种情形,一时不明白大长老的用意,也不好插嘴,心里却是暗暗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陆正这才从神思之中出来,他的眼中清明无比,看了赤灵一眼,然后又看了赤先大长老一眼,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后向赤先深深弯了个腰,行了一礼,然后道:“得大长老此问,陆止一感激不尽。”
赤灵看得直眨眼睛,不知道陆正感谢大长老什么。再看赤先却道:“不必谢我,只是因缘凑巧罢了。虽然如此,你还是要回答我的问题。”
陆正道:“这是当然,前辈所问,晚辈不敢不答。晚辈的答案也很简单,若遇陌生之人,晚辈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赤灵一听,心道坏了,陆止一这话岂不是等于没有回答吗?这下大长老一定不会让他进入结界休养了。哪知赤先却哈哈一笑,饶有趣味道:“哦,你倒是详细说说看?”
陆正先应一声,然后道:“晚辈所谓的不知其实是不预,彼此只是初识,当以真心相待,不当预其为敌友,既在天地之间所遇,幸而为友,不幸为敌。”
赤先大长老眯起了眼睛,道:“幸而为友,不幸为敌?”
陆正越发的恭敬,点头道:“是。”
赤先大长老追问道:“是友如何,是敌如何?”
陆正道:“友则友之,敌则敌之。”
赤先大长老沉吟道:“绕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陌生人究竟是敌是友。说什么真心相待,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若是有人假冒为友,后反为敌,那又如何?”
陆正一笑,看了赤灵一眼,忽然笑道:“不知道大长老有没有去人间游历过?”
赤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话,插嘴道:“大长老早年的确游历过人间,还曾经向我们讲过不少人间之事,说在人间感悟良多,曾经劝我们也去人间走一走呢!”
陆正笑意更浓,道:“那正是太好了,晚辈也是出身人间。想必大长老一定知道,在人间的规矩,若是要差遣他人做事,可是要付出工钱的。”
赤灵听得糊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赤先大长老拉下了脸,带着严厉的口吻道:“我在人间行走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人间之人,为了谋生糊口去做商人,是拿东西与人交换,从中牟取利益,不乏贪婪之心。年轻人你出身人间,想不到也沾惹了这种恶习吗?”
陆正连忙作出惶恐之状,脸上笑容却半分不减,道:“只是跟前辈开个玩笑而已,晚辈可不至于有什么过分的索求,前辈倒是认真了。”
哪知赤先也忽然狡猾一笑,道:“吓唬吓唬你而已,我虽老了,可也不是个顽固的老豹子,哈哈。”说完便大笑起来,陆正也跟着笑了起来。赤灵在一旁看着莫名其妙,刚刚还是你来我往丝毫不肯放松的架势,怎么一下子好像自己倒是成了陌生人,他们才是相熟的一般。
陆正笑罢之后,答道:“大长老刚才的问题,晚辈的回答是,不取无咎之行。晚辈曾经听闻一位神通广大、德高望重的前辈所言,万物皆为其友,曾思此等境界不是晚辈所能梦见。后来方才领悟,这并非什么极高的境界,而是对待万物的初心,但愿与万物为友,而不是为敌。
但即如前辈所言,若有人假充我友,初而近,继而叛变。我若友之,岂不是受其所害?世故天地之间的生灵有为其他生灵所伤者,只怕都有此等困惑。其中不少更是由此力求辨识善恶敌友之法,继而责求于己有无咎之行,可使免于所欺,得保其身。
但以晚辈之见,如此一来,本身便丧失真心,非行于真,实行于惑,最终不免于自欺。由此而行,只怕搜遍天地,也找不到所谓可信之友;极尽穷思,也找不到所谓无咎之行。不如忘却敌友之分,纯以真心相感。真心相感之下,往往就能不贪其利,不受其欺,这是与物相感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