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要娶媳妇了,家里人都得到处筹钱,能卖的都卖了,大婶接下来的法宝就是挨个摊,女儿多少,儿子多少,两个儿子都不算富有,但眼下这笔钱也不是个小数目,老伴去得早,不指望儿子还能指望谁呢?俗话说,长兄如父,这做哥得除了跑前跑后得张罗着,还得掏银子,在大婶的眼里,他觉得儿子出钱,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女儿出钱,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她那女婿谢岗,她不想女儿亚娃为这个遭他的白眼,确实不划算。+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
约定送钱的时间到了,大婶坐在炕上盘着腿,洁白的袜子依然是那么的显眼,尽管脚上穿得是一双鞋油擦得很亮的黑色皮鞋,但依旧没有一丝被染过的痕迹。炕上铺着一张淡紫色的床单,洁白如新,桌子下面是一张正方形的油布,桌子上面放着一烟灰缸,大婶一边抽着烟,咕嘟咕嘟地吐着烟圈儿,一边不断地往烟灰缸里弹着烟灰,烟灰里,并不完全的死寂,还有零星的火点在忽明忽暗地闪现着。
大婶抽了一口烟,冒出浓浓的烟雾,从口中喷出的烟雾,好像一圈一圈地有规则的烟花在散放一样,仔细看,那不是在抽烟,而是在耍魔术。只见她喷出一口烟雾,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咬了咬下嘴唇说话了:“你爹也不在了,眼下解放要结婚,我一个妇道人家,指望不了啥?你们也能看见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这样,算下来还差三万多,就按照上次说的那样,女儿女婿我不强求,但儿子是必须的。”
大婶的儿子不言语,杵在那里,一个个把头压得很低。
这时候,平娃的媳妇,那个坐在炕沿上梳着马尾的胖胖的女人开口说话了:“娘,我们确实有难处,这东拼西凑的也就凑了个一万块钱,秋后了狗蛋转学还要钱呢?”
大婶看着坐在炕沿上的儿子,头低得跟四类分子一样,心里有那么一种痛恨又有那么一种怜悯,痛恨是因为儿子辛辛苦苦挣得钱却由着这么一个女人在支配,完全没有一个男人的尊严,怜悯是因为儿子吃一口喝一口都要哀求这女人,更别说给兄弟找媳妇凑钱了,这点钱是不容易,但看到儿媳妇拉下的那张脸,她似乎能意识到一种潜在的危机感。
一个是儿子的难堪,一个是儿媳妇的不爽,这些,大婶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睛里,但眼下关乎解放的婚事,这点钱,对于大婶真的很重要,换了平时,为了不让儿子受气,她绝对不对低三下四忍受儿媳妇对她这般凌辱,可现在,她只有忍气吞声地接受这一切。
半天,大婶说了一句:“没事的,你们已经尽力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知足了!钱不够我再想办法。”大婶说这些的时候,看着儿子那紧锁的眉头,心里像刀绞一样,她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对儿子说着对不起,但是,也只有大婶自己清楚,儿子凑不上这点钱,自己又能到哪想办法呢?那一刻,她甚至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养头猪呢?
墙上的闹钟滴答滴答,没有人再吭声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坐在门后面的大媳妇,一身淡蓝色的打扮,梳着整齐的剪发头,闪亮的眸子里似乎读懂大婶的心情,索性在五分钟之前听到的话全被她给格式化了。她笑起来,嘴角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要说话了:“娘,今晚到这里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外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解放结婚,是咱们家里的大事,我们在坐的每一位都有责任把这事给办好了,拿出我们的诚心来,我相信爹在天有灵,一定不会看着让娘一个妇道人家在这个节骨眼上作难的,我们两口子生活也不富裕,这两年攒的钱本来是修房子用的,现在解放的事是大事,我们不可能看着娘一把年纪了为钱的事犯难操心,这事传出去了,村里的那些长舌妇肯定会议论我们做儿女的不是,而不是议论咱娘。”
大媳妇不愧是游走外面闯荡过江湖的女人,这番话,令在坐的男人无不膛目结舌,尤其是大婶的那儿子,地里的庄家活一点都干过,半辈子就靠给人家打点零工混生活,长时间不在家里,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媳妇在操持的,孩子的功课,他不识半个字,看不懂,也从来不看,地里种什么长什么,他从来都不晓得。每次回家,家里家外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尽管这样,有时候不免为小事跟媳妇吵架,吵了以后,他便一直冷战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