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本煜就算不想去唐行拜访徐元佐,也会有人推着他去的。↑更何况这回说是拜访,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邀约。
面对徐家的邀约,谁能淡然以对?
虽然民间对徐家充满了同情,认为徐家日子难过,连两个儿子都被流放到西北去了,但是真实的徐家却已经偏向于安定。除了徐瑛的正妻偶尔会去找徐元春的麻烦,简直一片祥和气象。
应付徐家的亲眷可不是徐元佐的特长,尤其是陆奶奶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偏是婶婶。这个时代可是********家的天堂,各种没节操的故事都广为被人追捧,自己若是应对不当,岂不是给那帮码字的提供刺激素材么?
于是徐元佐很顺利地找到了借口,返回唐行,让徐元春接手这个烫手的芋头。徐元春说起来回乡“养病”,却比过去二十年都更加活跃地出现在乡绅聚会、家族联谊上面。这方面他也的确拿得出手——进士呐!在这松江一亩三分地上,足够横着走了。
徐元佐顺利抽身之后,也就能将更多时间用在企业管理和人才培养上面了。任何一个时代,无论是跨国大集团,还是几个人的小作坊,管理都脱离不了一个“盯”字诀,迷信任何制度都不如自己花时间盯着。一旦企业庞大到了盯不住的程度,要么活活看着它萎靡、效率降低,要么就只能找到更多合适的人来帮着盯住。
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之下,徐元佐熟悉的手段都缺乏技术支持。云间集团的规模还没达到他满意的程度,管理上就已经显露出了疲态。除了自己流血流汗死死盯住,还有就是培养后备力量了。
新的后备力量不同于朱里帮。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少年们视徐元佐为天神,由衷崇拜。而新生的书院派,家庭条件大多比朱里少年要好。没有经历过那般巨大的反差,又觉得自己是徐元佐的亲门生,有些看不起朱里帮的前辈,在心理上对徐元佐的亲近有余,崇拜不足。在在制度的执行上,就做不到一板一眼。往往会根据自己的认识做些“改进”。
这正是徐元佐最为头痛的地方。他又不能一刀切地禁止“改进”,只能充分阐述自己的理由。既然是理由,就需要理论支持,于是教学摊子也就越铺越大,各种调研项目纷纷上马,对商业管理和经济学的发展倒是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所有进步都是踩着银子走上去的。翁家对徐氏的围堵失败并没有给徐元佐带来直接利益,辽东新兴市场还不能提供稳定的收益源。云间集团最大的出货口在南方,而办货却存在瓶颈。
瓶颈的突破口就在苏州。
苏州作为海内大郡,在货物集散上有着松江无法比拟的优势。一个都会绝非主政者拍拍脑袋就能一蹴而就的。必然需要时间的酝酿,从基础建设到民俗心态,缺一不可。苏州又是文化大郡,势家林立,徐元佐不打算投靠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势家,所以只能在这道千里大堤上修筑蚁穴,最终使之崩塌,从而进入苏州市场。
沈绍棠固然是个很忠诚的盟友。但是未必肯成为坚定的内应。谁家没有一点自己的野心呢?尤其是这两年沈家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就算以前没有的想法。现在也保不住生出来了。
徐元佐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明代翻版——小商蚕食势家,正要吸引夏本煜这样的中小商贾。
能够独立办满一船货的夏本煜如若知道徐元佐视他为“中小商贾”,大概会泪流满面。
……
夏本煜带着一干苏州小伙伴从太仓前往唐行。他正倚着车厢壁上打腹稿,突然觉得马车不再颠簸,颇有些奇怪地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前面硕大的牌子:有家客栈欢迎尊驾光临松江府华亭县。祝阁下旅途愉快。
夏本煜心中暗道:唐行真是有钱,刚进地界路就不一样了。他挪到车厢后面,掀开帘子,一低头便看到中间隆起两旁有排水暗沟的硬化路面。这真是叫夏本煜看得咋舌不已:得多少银子才能铺出这么条路来?恐怕不是徐氏一家出的银子吧?
夏本煜很想吩咐停车细看,正好时候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前头路边又有一张酒旗招摇,是个有私酿的路边小饭庄。他叫人往后面传话,就在那个饭庄吃饭。这种荒山野外虽然要小心黑店,但是他们自己也都带了米,只需要买店家的木柴和菜肉自己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