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与王老实之间存在一个误会。
唔,无关女人。
只是徐元佐忽略了派人去教王老实最基本的一些规矩,比如写工作报告。
王老实虽然与徐元佐手下少年们往来还算融洽,但是完全没有自己也需要写报告的意识,更何况他认识的字也不足以让他完成一份工作报告。
年轻的未来精英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在没有接到上级指派的情况下,谁能闲得去教人写报告呢?
所以说,徐元佐的不闻不问,其实是用人不疑,等王老实自己交报告上来。
两人一见面,徐元佐才意识到这是个乌龙。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凡事都要挖掘出其正面价值,譬如这回“冷处理”了王老实,正是磨练了他的心性,考验了他的抗压能力嘛。
“工作是要慢慢做的,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有两件事安排给你去做。”徐元佐道。
王老实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朝前倾了倾身,洗耳恭听,生怕会错了意。在他耳中,松江土白完全如同鸟语,就连松江人的官话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以来,他在乡下最常用的语言大概就是老实人的招牌憨笑。
徐元佐道:“我会给你配个秘书,日后文字工作可以交给他做。这不是事!你的第一件工作,去各店铺把负责收丝看丝的伙计挑出来,组建一个新的徐氏丝行,你就是丝行二掌柜。”
“那大掌柜呢?”王老实问道。
徐元佐很久没有碰到这么萌的人了,忍俊不禁道:“大掌柜当然是我。”
王老实连连哦了几声,颇有些不好意思。
徐元佐继续道:“我虽然是大掌柜,但是具体的事你去做就行了,碰到问题再来找我。我的要求很简单。利润!丝行必须赚钱。”王老实连连点头:“亏本买卖绝对不做的。”徐元佐继续道:“名声!我知道许多丝行逼得蚕农倾家荡产卖身为奴,这种事不要发生在徐氏丝行身上。”
王老实这回反应却迟钝了许多,甚至连眉毛都皱起来了。
徐元佐道:“怎么?这有问题吗?”
“徐相公……大掌柜……佐哥儿,这可不是少赚点银子的事。”王老实道:“我虽然来的时间短,却也知道松江和湖州一样。有一些大户在定每年的丝价。他们若是要来狠的。咱们就算想高价收,恐怕也顶不住,搞不好连自己都会折进去。”
徐元佐不是没有经验的雏鸟,不得不承认王老实说的有道理。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这事等发生了再说,徐氏丝行不能牵头,不能推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可以同流。但不能合污。”
王老实暗道:到底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听着顺耳,什么叫同流不合污?就是即便做了坏事,也得装得清白?
徐元佐继续道:“这件事你先做着,另一件是跟涞源丝行联系一下。他们掌柜叫毛远山,你如今的身份与他也差不多。”
王老实连连点头,道:“是,与他说些什么?”
“他家东家想把涞源丝行卖掉。大概市面上找了一圈之后,发现能买的寥寥无几。所以找我们来了。”徐元佐道:“你跟他谈,也别硬买下来,关键是看我刚才说的两点:能否赚钱,名声如何。”
王老实不能理解徐元佐如此注重名声的原因,只以为徐元佐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对于之前自己误会他,还颇有些愧疚。
徐元佐却是知道自己仗着徐阶的金字招牌行走商场,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羽毛。
他所有商场上的便利都是因为徐阶的政治影响力。如果给了政敌把柄,将徐阶的政治影响力彻底抹掉,非但商场上吃不开,就连性命能否保全都成问题。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如何排优先级吧。
“如果你觉得可以买,那么可以传达两个消息。”徐元佐靠在椅背上:“第一,今年徐氏布行不怎么想放贷。第二,今年我们的梢叶恐怕会卖得贵些,数量也会少。”
王老实微微张了张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元佐解释道:“你说蚕农借不到银子,梢叶又要涨价,会发生什么事?”
“今年养的蚕少了,丝行就得加价才能收到丝。”王老实道。
“对,所以对涞源丝行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