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懈下来。他这回终于成功笑了出来:“伯析今日不是来串门的吧?”
当然是来汇报请示的。
程宰心中不免幽怨:从最初的程先生,到熟络之后的程兄,再到后面表字称呼伯析兄,如今只剩下“伯析”了。自己本还想超然一些,却最早成了徐敬琏的跟班。这人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敬琏,城外灾民越来越多,据说后面还有乌泱泱一片呢!”程宰道:“你看是不是要关下城门?”
唐行是镇不是县,虽然有城墙城门,但是没有朝廷机构。遇到兵灾匪患,全靠城里缙绅决策。否则等跑一趟华亭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徐元佐现在已经是当仁不让的唐行掌门人,他说关自然就能关,他说不关,那就肯定没人能关得上。这主要是看身家资产,还要看谁能扛得住上百个健硕的老浙兵。
徐元佐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仁寿堂的董事能召集多少?我想开个会。”
程宰道:“这事你自己一言以决便是了,反正后面都是衙门的事。”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现在冲进城里的已经不少了,要不然先关门吧?”
徐元佐略一低头:“你们是哪里来的?”
“淮安府,泗口,就在淮河北边。”那男人连忙道。
“淮北过来,你们走了几天?”徐元佐又问道。
“我们是去年冬月就出来了,走走停停,能吃一口是一口……”那男人说到辛酸处,抱着儿子泣不成声。
徐元佐指了指这对父子,对程宰道:“这些人有多少能够走到唐行,有多少还能继续往南走到华亭?若是华亭也不接纳他们,他们还能往哪儿走?金山卫?东海?”
程宰嘴唇发颤。一缕热气从口中偷偷逃逸出来。
徐元佐紧盯着程宰,好像硬要一个答案。
程宰受不住这样的凝视,终于道:“敬琏,这是朝廷的事。”他想到了徐元佐之前的点滴言行。此刻越看越可疑,很可能眼前这个徐元佐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卫道士!
动辄以天下为己任,这或许也是年轻人的通病。真的上点年纪,有了阅历,就知道这世上许多事都非人力可为。
“敬琏。要赈济灾民,那可是随便动动手指头就几万、几十万两银子出去了,真不是咱们这些人能做的。”程宰道。
徐元佐仰起头,天上阴沉沉一片。
“我觉得朝廷做不来。”徐元佐叹道。
程宰喉结滚动,发出“咕咕”又像是“呵呵”的声音,显然也是想装笑没装成。
“朝廷诸公……”徐元佐撇过头,从牙缝里吐出一句:“真是肉食者鄙!”
程宰无奈道:“咱们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当家的是他们那些七篇出身的肉食鄙夫,咱们就算不服,也只能受着不是?”
就像在唐行是你当家,我们就算想不通。也只能咬着牙赌一把,对不?
程宰暗暗补了一句。
“他们除了蠲免、存留、折兑……就不会一点别的了!”徐元佐突然爆了一句粗口,吓得众人呆滞地看着他。
茶茶刚好捧着米汤和大饼过来,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元佐放缓了口吻对茶茶道:“先给他们喝米汤,喝了米汤过半个时辰再吃粥,明日再吃米饭和饼。”见茶茶疑惑,他又道:“否则肠胃受不住,会撑死人的。”
茶茶连忙将大饼藏在身后,让父子二人去墙根喝米汤。
徐元佐和程宰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跟着那对父子,等意识到的时候。方才收了回来。
“这些人必须要进行安置,赈济。”徐元佐道:“咱们这里已经远了,总还能救许多人命。”
程宰叹了口气:“也罢,我去跑跑腿。劝大户人家拿点米粮出来,设个粥厂。”他又道:“还好去年仁寿堂的分红底子好……”
徐元佐摇了摇头:“那就跟朝堂鄙夫没有区别了。”
程宰一噎:怪我咯?
“关键是以工代赈,给他们活路,更要给他们活计。”徐元佐道:“黄淮一日不治,沿河百姓就一日不安,难道全靠粥厂一代代养着?”
程宰摇头道:“水患哪有那么容易治的?咱们也不懂那个呀。依我看。敬琏,还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