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墨九想一下,不待他回答,又笑了,“你还是关心着她的吧?”
方姬然。
墨九知道他心眼里,也是对方姬然念着旧情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千连洞那件爆炸事故了。
不仅墨妄,还有一个织娘,嘴上不说,心里也始终念叨着。
这三年来,每次墨九回来,她都会支支吾吾扯东扯西说半天不着点儿,其实就是想打听方姬然的情况。
可墨九能说什么呢?
从兴隆山盗去四个侍女玉雕的方姬然,对宋熹来说,俨然是一个大功臣。她如今已经是宋熹后宫里的女官,在谢青嬗死后,宋熹没有立后,又对后宫嫔妃不太眷顾的情况下,方姬然不是东寂的女人,却成了南荣后宫最有权势的一个女人。
这些事,平常墨九也不爱提。
但这次回来,可能萧军离临安近了,她总能从墨妄和织娘的眼睛里,看到某种奇异的目光。
他们一个是母亲,一个是青梅竹马,又过了长达三年的时光淡忘,伤疤好了,总会忘了痛。
可墨九沉浮两世,该心狠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
“师兄,很遗憾。你们能原谅。我不能。新仇旧恨,都得和她清算的。”
灯火摇曳中,墨九的脸,美而妖冶,似乎还带了一点狠戾的光芒。
墨妄凝视着她,久久没有回答。
过了好久,才听他重重一叹。
“让她从千连洞拿走仕女玉雕,原就是我的罪过,我本不该问你这句话。”
“师兄不必自责了。当时事发突然,谁能料得到?而且,你在我这里,永远不会有罪过一说。”墨九宽慰着他,等气氛稍稍缓和,眸子亮了亮,又意气风发地道:“再说,任她拿走,又有什么干系?就当让他们帮保管两年吧,反正还得开乾坤二墓,等到现在,咱们一窝端了也好。省事!”
“是,也就差乾坤二墓两个仕女玉雕了。”墨妄突然叹口气,“但愿你们顺利,若不然。我难辞其咎。”
“你这人就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放心吧,丢不了。我不仅要把仕女玉雕全都拿回来,还要你养好身体陪我一起去开神龙山的祭天台。”
她说得一本正经,没半分玩笑的戏谑。墨妄知道,如今的墨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的羽翼来呵护的小寡女了,她有了坚硬的翅膀,有了高飞的力量,她的背后还有这个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北勐大汗萧乾。
“师兄,你怎么又在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告诉你啊,不许为她担心,知道没有?”
“我没有。我只是——”墨妄闭了闭眼,声音幽幽一沉:“只是想到一事。”
“何事?”
“远在神龙山的墨家总坛。”墨妄道:“其实,自打你登上钜子之位,墨家总坛实际上已算迁至兴隆山了,可神龙山虽然荒废了,到底是祖宗留下的基业……申长老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神龙山,特地来函说,好多建筑都有残破,需要修补,尤其是老祖宗的墓地,受到山洪袭击,发生了大面积坍塌。我拔了些经费下去,准备重新修缮一下。”
“应该的。”墨九沉默一下,突然又抬眼,“祭天台尘封已久,也需要重新打扫干净了。”
墨妄一怔。
尘封已久,那是因为无人可以打开。
这一次,真的可以集齐八个仕女玉雕,顺利打开期待已久的祭天台,拿到千字引吗?
没有答案!
……
……
景昌八年,有一个极寒的冬天。
大抵为呼应时事,凛冽的北风夹着鹅毛大雪锐不可当地刮向了临安大地。
正月初一,过新年。
这一天,对南荣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新年头日,适逢皇太子宋昱八岁生辰。
登基以来,这是景昌帝为太子第一次大肆贺生。
从宫中到城中,整个临安一片喜气弥漫。
精美的花灯,将繁华的夜下城池,照得如同白昼。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走上街市,在满城花灯照耀中,感受这座曾经富饶得令天下人心向往之的都城最后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