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洗了澡,懒洋洋的靠在罗汉床上,手里翻着买回来的书打发时间,头枕着樱花色大迎枕,乌黑的发散于其间,端庄的面上显出几分稚嫩来,闻妈妈见此,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宁樱才十二岁,平日沉稳得有些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不活泼,如今瞧着才像十二三岁小姐该有的神色。
“奶娘,你与我多说说以前府里的事儿吧,小时候的事儿我记不得了。”宁樱放下手里的书,仰起头,望着闻妈妈,黄氏回来后,竹姨娘挑唆月姨娘与黄氏为敌,自己躲在暗处,吃了两次亏,竹姨娘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今日去荣溪园找老夫人,两人该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这种默契会对黄氏不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能抓着竹姨娘趁机将老夫人拖下水,府里,黄氏的威胁才能算没了。
老夫人不喜欢黄氏的原因宁樱心里清楚,两人都是要强好面子的,宁伯瑾没有主见,墙头草两边倒,刚和黄氏成亲那会,夫妻两关系不错,凡事都听黄氏的,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认为黄氏性子泼辣管着不让她们母子亲近,当着宁伯瑾的面挑黄氏的刺儿,宁伯瑾孝顺,不敢忤逆,觉得老夫人说得对,看黄氏便不如之前喜欢,久而久之,和黄氏关系不太好了,到后来越闹越僵,一发不可收拾。
老夫人是怕宁伯瑾有了媳妇忘了娘,处处和黄氏作对,这种婆婆,谁遇着了,谁倒霉。
想想也是,老夫人年轻时与一众姨娘争斗,生下三个儿子,大儿子前程为重,二儿子被宁国忠教导得有些古板,三儿子从小听话懂事养在膝下,不是最上进的,却是最孝顺的,结果成亲后性子陡然冷了下来,老夫人为人强势,哪舍得儿子被儿媳抢了去?婆媳两斗得你死我说。
闻妈妈检查了遍明日穿的衣衫,用的头饰首饰,确认准备妥当了,提醒宁樱道,“天色不早了,往后得空了,奶娘与你慢慢说。”上前扶着宁樱站起身,顺了顺她满头的黑发,缓缓道,“今夜老奴守着小姐,小姐夜里咳嗽,可让小太医看过了?”咳嗽算不得什么大病,然而久了,传出去,多少会影响亲事,自古以来,女子身子极为重要,影响着子孙后代,因而,不敢小觑。
“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太医说了,我身子骨好着,约莫是回京后水土不服,像我在庄子里的时候就不咳嗽。”
闻妈妈想想也是,“那小姐可要尽快习惯下来,这儿是你的家,哪有在家水土不服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闻妈妈扶宁樱躺下,替她盖好被子,留了床尾一盏灯,出门,叫金桂先下去休息,她守着宁樱。
十年不见,闻妈妈待宁樱没有半点隔阂,比较宁静芸,闻妈妈觉得宁樱其实更为出色,心思通透,年纪小,心思比谁都孝顺,宁静芸总认为黄氏欠了她,对黄氏态度不好,同样的心思,宁樱在宁伯瑾跟前表现得更好,不摆脸色不讨好,相处得自然。
想着事,闻妈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树影斑驳,轮值的刑部大牢不时响起哀嚎求饶声,一声大过一声,声音嘶哑,歇斯底里,若是陡然进了这大牢,规矩会以为孤魂野鬼作祟,然而对守夜的狱卒们来说,他们已习以为常了,侍郎不近女色,又年轻气盛,心头火气无处撒,监牢成了他灭火的地儿,尤其最近关进来的一批人,全身上下的伤阡陌纵横,身子无一处好的。
猛地听着求饶声大了,狱卒们面面相觑,那些人不懂侍郎爷性子,求饶得越厉害,身上的伤越重,乖乖老实认罪,流放也好,砍头也罢,干净利落,起码不用生不如死。
其中一狱卒朝里瞅了眼,抵了抵另一人胳膊,“那间监牢的人犯的什么事儿来着,近几日,侍郎爷专挑那间牢房里的人出气,进来时看着人模人样,这会儿怕面目全非了。”
“进咱牢房的,除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还能有什么?侍郎爷算是替天行道。”语声一落,但看牢房的铁链子动了,接着,一身暗纹黑色对襟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两人急忙挺直脊背的低下头去。
“把人扔破庙去。”
狱卒们对视一眼,进监牢的都有记录在册,依着情形看,哪怕对方气进的多出的少,贸然带出大牢,于理不合,犹豫间,狱卒只感到周遭被股阴冷之气萦绕,脊背生凉,毫不犹豫道,“下官这就去办,侍郎爷可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