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抬起头,接过金桂递过来的手绢拭去嘴角的血渍,眉眼温和端庄,“你跟着侯爷多年,你说的话,他总会听的。”
听着这话,崔姨娘面上僵硬了一瞬,随即得意的笑了笑,宁樱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番话下来已然气若游丝,“你回吧……”
“太太既然说了,妾身先退下,明日再过来给太太请安。”崔姨娘假意的福了福身,闲庭信步的退了出去,金桂恨不能追上前再给她两耳刮子,“太太就是太纵着她,将她养成了蛮横的性子。”
宁樱神思恍惚,抬头望着随风晃动的帘子,咧嘴笑道,“她处境艰难,老夫人捏着她的把柄,她过来打探虚实,无非递个消息,我为难她作甚。”
金桂张了张嘴,嘀咕了句,听宁樱问道,“你有没有闻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樱花的味道。”
“太太别说笑了,府里并无樱花树,哪来的樱花香?”
“也是,我娘死后就再没她特制的樱花香胰,记忆中,都快不记得樱花的香味了。”垂着手,望着荷花帐顶出神,许久,她低低问金桂道,“金桂,我好一会没咳嗽了,是不是?”
金桂一怔,想到什么,满脸震惊,顿时,眼眶蓄满了泪,跪在床前,失声痛哭,“薛太医医术通天,您会没事儿的。”
“哭什么,是人总会要死的,无非早晚罢了。”嘴上这般说着,眼角却有泪溢出,她抬起手背,叹了口气,“金桂,你说,当年若是我态度强硬些,会不会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遗憾?”
嫁进侯府十年,未曾育下一子半女,大度的替侯爷纳妾,一个又一个,都忘记最初回京时她的心思了。
她一身樱花色拖地长裙,容颜昳丽,明眸善睐,站在樱花树下,抬眸望着对面身材挺拔的少年,语气笃定,“樱娘不会嫁给好色的男子,与其整日明争暗斗,黯然神伤,不若另嫁他人,世间如此大,总有不喜纳妾的男子。”
男子一身暗色长袍,低垂的眼睑微抬,眼底晦暗不明,怔怔的望着她。
那是年少时的宁樱和谭慎衍。
第002章油尽灯枯
年少时的心动,经不起岁月的蹉跎,许多事儿她都忘记了。
“金桂,别哭,好好陪我说说话,你的卖身契好好留着,往后好好过日子,离府里远远的才好。”宁樱十指纤纤,轻轻摩挲着金桂头顶,即使快死了,苍白枯槁的脸上也依稀能瞧出当年娇俏婀娜,金桂匍匐在床前,痛哭流涕,“太太。”
林荫小道上,崔姨娘嫌恶的扔了手里的丝绸绢子,下人来去匆匆打她身前走过,神色慌张,院子里传来滔天的哭声,她敛下眉目,微微侧身,停了下来,红唇微启,指使身后的丫鬟,“你折身回去问问,是不是太太不好了?”
老夫人和宁樱斗了十年,被宁樱压得死死的,若不是二爷在外边闯了祸急需银子,老夫人或许能等宁樱油尽灯枯,顺势接过掌家权,偏生外边催得紧,老夫人急了,否则,不会逼迫她用这个法子,宁樱为人和气,待身边人极好,崔姨娘如何不清楚,宁樱死了,她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老夫人气量小,过河拆桥乃早晚的事。
唇亡齿寒,宁樱死了,她也快了……
风吹起地上的绢子,崔姨娘面色怔忡,沉默半晌,蹲下身伸手捡起绢子,凑到鼻尖,闻着上面淡淡的香味,有的事儿,宁樱到死都不会明白,就是她也不明白,人人都说她刁钻跋扈容不得人是仗着侯爷的宠爱,然而床榻间,侯爷呢喃喊出的却永远是别人。
她与侯爷,循规蹈矩,从未越过雷池半步,这点,宁樱哪怕死了都不会明白,外人嫉妒她得了侯爷所有的宠爱,结果,她不过是侯爷安抚宁樱,迷惑其他人的棋子罢了……
很快,丫鬟回来了,崔姨娘像有所悟,双腿瘫软在地,丫鬟不明所以,太太死了,崔姨娘该高兴才是,为何魂不守舍,她伸手搀扶,刚碰到崔姨娘手臂,便被她狠狠推开,见崔姨娘红了眼,切齿道,“滚。”
丫鬟心里委屈,觉着崔姨娘可能会错了意,又凑上前,幸灾乐祸道,“姨娘,太太不好了,已经派人通知侯爷……”话未说完,便瞧着崔姨娘战战兢兢站起身,双眼通红,正淬毒似的瞪着自己,丫鬟心惊胆寒,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府里,太太和崔姨娘不对付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