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服侍了老太君盥洗更衣,又服侍了早膳,姚妈妈就笑着道:“奴婢去给您请个靠得住的大夫来可好?”
“嗯,我这毛病太医未必能看好,也就这样吧。”老太君点头,让姚妈妈自己去开箱笼取了老太君的体己钱去外头请个好大夫来。
姚妈妈按着吩咐做了,就举步出了门,到了外院叫人套车。
她所乘坐的是一辆仆人用的寻常蓝帷小马车,盘膝坐在里头,因一夜没有睡,这会子晃晃悠悠的反而觉得昏昏然快要睡着了。
也不知她是睡着还是没睡着,更不知是过了多长的时间,姚妈妈忽然觉得身子往前一趴,险些从骤然停下的马车里掉了出去。
姚妈妈吓的不轻,三魂七魄都快飞了,一手撑着车墙壁喘粗气,高声骂道:“作死啊!赶车不会看着一些路吗,这样忽然停下来是想摔死我不成?!”
话音方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那声音极富有磁性,虽略有些沙哑,但只听轻轻地咳嗽,便可判断那咳嗽的男子应该是个声音温润的年轻人。
姚妈妈心里打鼓,隐约觉得这人自己该是认识的,猛然掀起车帘,一瞧见眼前那人,当即惊的瞠目结舌,怎么下马车都要忘了。
那人一身淡蓝色茧绸直裰,墨发挽起,身形高瘦,容貌俊秀中带着一些病态,却并不显得女气,而是气质高贵但又冷淡疏远。
这么一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中,俊美的宛若天上下凡的谪仙,就连以帕子掩口咳嗽的模样瞧着都令人感觉到赏心悦目。
姚妈妈看的心里一震,呆愕住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世,世子爷,您怎么……”
白希云已收好帕子,笑着道:“特地在此处等姚妈妈,有些话想与你说。”
姚妈妈看看左右,这马车趁她方才不注意时已经驶出了城门到了城郊,远山近河,小道羊肠,右手侧就是一条大河,四周皆无人家。
这一看就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
若是有什么话回的不对,保不齐今日就要扔在这里了!这么说,刚才赶车的人也是世子爷都安排好的了?
姚妈妈心念电转,就已经分析出情况,一下子浑身冰冷,背脊上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人还在车上,已经能够感觉到那河水没过头顶的窒息和绝望了。
白希云唇畔含笑,道:“不知姚妈妈可否赏脸,与我去那边说话?”指了指河边一处草地。
姚妈妈吞了口口水。
她能说不吗?
犹豫之下,看了看白希云身旁跟着的那个穿红衣的公子,据说这人是二皇子身边得力的,定然是武功超凡吧?在说白希云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汉子,各个看着都不弱。她若敢说不,会不会直接就被人扔进河里去?
姚妈妈脸上挂着笑,尽管冷汗已经要浸透了她的衣裳,依旧是冷静的下了车,笑道:“世子爷的吩咐,奴婢哪敢不从?您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白希云似笑非笑道:“姚妈妈是聪明人,这就好办的多了。也免去了一些无谓杀戮。”
杀戮?!
姚妈妈面色惨白。
白希云没事人一样缓步走向河边,身边就只带了管钧焱一个。
姚妈妈则是苦着脸,在众护卫的注目礼中去了白希云身畔站定。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姚妈妈依旧端着世家老仆的风度,礼数周全的道:“世子爷请吩咐。”
白希云看着湍急的河水,缓缓道:“姚妈妈可知道这条河会流向何处?”
“老奴,不,不知道。”一滴汗自额头滑落到鼻尖,低落在墨绿色细棉布衣襟上,变成了一滴近乎于黑色的痕迹。
白希云又道:“其实我也不想姚妈妈知道这河水流向何处又有多深多冷,甚至不想你知道这条河里是不是有鱼。毕竟您也是跟着服侍老太君一辈子的人了,家里也是一大家子,少了你一个,家里断然不成个样子了的。”
“是。世子爷说的是。”
“所以今日问你的话,你要实话实说啊。”白希云笑着道:“姚妈妈是聪明人,心思缜密,又懂得审时度势,自然可以看得出以后侯府的走向,也可以看得出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正在将自己往绝路上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