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蹟(4)
我在她家的一年，是这样的。
她不准我用洗衣机，于是我全部的衣服只能用手洗。她说我用洗衣机是在浪费她的水跟电，我的衣服甚至会弄髒她的洗衣机。
她不准我睡她的床，她让我打地铺，她说我不用睡这幺好，我这样的人就该睡地上，我睡了她的床就等于在弄髒她的床。
我要每天清理三间浴室，尤其是马桶，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髒污或汙垢。有一次我从补习班回到家，而我还没吃晚餐——她不让我在补习班订便当——吃完晚餐已经是十点半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餐桌上吃到睡着。
她将我拍醒，说：「喂，起床了。」
「赶快收一收上楼把妳该做的事情做好，我要去睡觉了。」
语毕，她离开了。
我独自将吃剩的饭菜用保鲜膜包好、将楼下各种电器电源关好，之后便上楼了。
昏昏欲睡的我管不了那幺多，当时就只想快点洗澡洗衣服跟随意清理一下浴室要回房间休息，却在我将衣服拿去阳台晒的时候，她走到我身边将我耳朵拉着拖到浴室前要我跪下看着马桶。
「妳看这是什幺？」她严厉地指着马桶某处。
观察许久，我仍然没看出那里有什幺。
突然，她压住我的头，我的脸差一点就要碰到马桶，她大声的说：「谢桑妮，妳没有刷乾净就想跑？妳给我刷好再去睡觉！」
那时候我才看到，马桶水上方一公分处有一粒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黑点，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小黑点。
还有一次，我从她的花园刚拔完杂草，那是星期六约莫一点的下午，她要我去洗洗手準备吃中餐。
她最不喜欢别人在厨房的流理台洗手，而我忘了。
她听到水声，三步併两步的从客厅走向厨房，大声地斥责我：「谁叫妳在厨房洗手的？」
意识到我做错事，我立刻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说对不起不会让死人复活！」她示意要我跪下，说：「妳看看妳做了什幺？妳弄髒了我的厨房！」
接着，她用力地捏我的双腿，很痛、超级痛。
过了几个小时我才知道她捏过的地方都瘀青了。总共七个大小不一的瘀伤。
她不让我跟我爸妈讲电话。
我整整一年听过我父母的声音，只有两次。
有一次是在过年的时候，第二次是我在一旁哭，被我妈听到，joyce阿姨才不得已将电话拿给我的时候。
在跟我妈讲完电话之后，我又被打了。
我讨厌joyce阿姨，就好像她从来没喜欢过我一样。
她跟我妈说她很喜欢我都是装的——或许，我是说或许，她有几次很努力地想对我好，但她还是将我视为抢走她女儿的报复对象。
小学五年级，我总算摆脱那个让我感到极度不安的地方，却摆脱不了joyce阿姨那一年给我的习惯。
那些习惯，就是我说的寄生虫。
在那之后我很在乎我是否弄髒了哪些地方？现在的我够不够乾净、够不够整齐？
深怕突然有人冲过来揍我、斥责我，说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给我最深的阴影是，我从此不敢在厨房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