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情非所愿事愿违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福临家地;八梳一本万利;九梳九子连环样样;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母亲用新梳替我顺着髮髻,口中唱着十梳歌为我上头,当中寓意祝福我与夫婿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我听着不禁出神。
那天庆元殿赐婚后,奕珩就连书信也没有给我一封。他也再没留宿宫中,我与他连见上一面的机会也没有。我不知道他到底对此婚事有何感觉,只知道他不会是真心真意地娶我。那句断决的话,我是言犹在耳。
凤冠霞帔,红衣披身上,古来出嫁女子也是如此。幸然我乃平妻,仍有资格穿上正红嫁衣。镜中一张已开脸的脸庞,仔细无瑕的妆容,把我没有表情的脸盖住。我心中一片平静,前路是糢糊的。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到底是好是坏。我只知,此刻的我就如当日的乐文,怀着一颗悬着的心出嫁。
吉时已到,母亲替我盖上红盖巾,与父亲一同送我上大红花轿。轿外天色灰沉昏暗,下起毛毛雨。钟鼓乐呜中夹杂着细雨声,四周却又瀰漫着一鼓沉寂气氛。此时,花轿走出皇宫大门,稍微一停。身后「閛」的一声,宫门再次紧紧闭上,我不禁回想起当天进宫的情景。那天宫门紧关,我是多幺惊怕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此时此刻骤然回首,那已经是远远过去的事。今天我终于离开这裏了,心中竟是有丝丝不捨。毕竟,这裏曾经给了我一段又一段难忘的回忆。即使当中有过痛苦和恨仇,欢愉与喜乐却也是满满的。一年多后的今天,我再次尝到离别的滋味。这次却没有愁绪,只有一片茫然。
一番拐弯转角,我已听到远处传来了奏乐与爆竹声。不久,喜轿终于停在顾府门前,喜娘撑着伞把我背进顾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最后我与奕珩便被送入新房。这一路过途中,我被头上大红喜巾重重掩着,看不清前路,更看不到奕珩。只靠茉儿在旁伴扶着我,直至进入新房,便盘膝坐帪中。
只听喜娘高声道:「请新郎倌挑盖头。」奕珩以桃枝掀起我头上的大红喜巾,他那失了灵魂的目光随即与我相碰。
「夫妻合巹交杯。」喜娘边说,边端上两杯合巹酒。我与奕珩接过,把臂而饮。奕珩耍手,吩咐众人退下领赏去,新房中只剩我们二人。他转脸注视着我,眼神虚浮无力,如一沟绝望的死水。我心中恐惧不安,看着他不知所措。良久,奕珩下了床帪,道:「妳先休息,我出去招待客人。」说罢,头也不回往房外走。他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冷冻得很。我不禁嘲笑自己:顾梦萓,妳看清楚了吗?他就是妳天天朝思暮想的人,当天妳还不知羞地求他娶自己呢!今天妳终于嫁给他了,妳也该满足了吧!
茉儿走进来,见我呆呆地坐在帪中,问:「小姐怎幺这样子?是不舒服了吗?」
我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很累,替我更衣準备休息。」
茉儿拉一拉我的衣袖,说:「今天是小姐和大人的大婚之日,小姐不用等大人吗?」
我闭了闭眼,叹口气,道:「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茉儿皱着眉头,一脸不解,想要开口问道。我却无力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茉儿只好忍口不说,替我更衣梳洗。
李康说过奕珩或许能给我幸福,他错了。因为我与奕珩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即使奕珩是近在咫尺也好,只要他的心中没我,那只是躯壳没有灵魂。他便是和李康一样,无法给我幸福。
我懒得理会房外那些守夜侍女的眼光,索性把房中所有烛台熄灭掉。也许我是真的太累了,灭光后一躺在床上便是马上呼呼入睡,把所有烦心的事都暂时抛到脑后。新婚燕尔之夜,我便是如此度过。
次日睁眼醒来躺在床上,我是顿了顿才想起自己已经嫁进奕府,我再也不是那个顾府大小姐,更不是望月居的端宜郡主。我动一动身子,却是被睡在身旁的人吓了一跳。细心一看,才发现那是奕珩。只见他仍然穿着昨天的喜服,衣衫上是一处处未乾的酒水痕迹,浑身更是酒气满布。昨天晚上,他又是豪饮一番了。
花了不短时间才把他叫醒过来,便让外面的下人侍侯他回房换身衣裳去。他便是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