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62
我以为封瑜迟钝，又对于这冷淡的恋情感到极为不安，急着要改变。于是我妙想天开 : 为什幺求婚总是要由男人做主动? 我既然那幺喜欢他，那由我做主动也未尝不可。想通这节，我也没想过要跟淼淼或任何朋友商量，兴奋地策划求婚的事。
要去浪漫的地点，比如沙滩? 可是封瑜就是个一板一眼的公务员，没有浪漫细胞，而我也是个披着女儿身的麻甩佬，素来没有少女情怀。然而求婚多少要有点浪漫的成份，想来想去，我决定订一大束毋忘我跟满天星，买一对纯银指环，去接封瑜放工。
他穿着一身严肃的黑西装，见到我巧笑倩兮地捧着花、坐在大楼外的休憩空地等他。那天，我穿着一辑跟满天星颜色一样的米白长裙，穿着淡紫色的平底鞋，用同色的髮饰在脑后束了一个髻，喜不自胜的、像只粉蝶般扑到他面前，朝他一笑。他问 :「今天是什幺特别日子，你这束花……」
在他说完之前，我单膝跪下来，一手捧着这束大得能遮去我上半身的花，一手从裙袋掏出深蓝色的绒布小盒，揭起盒子，亮出一只男用戒指，仰脸，笑得灿烂，说 :「封瑜，你嫁给我吧。结婚后，我会一直好好爱护你、照顾你、宠你。真的，除了我柳梦生之外，你找到天底也找不到另一个如此喜欢你的人。啊，对了，毋忘我的花语你该懂，满天星的花语是……」
真爱，以及配角。
可是我没机会说出口。
封瑜那儒雅的脸浮起一抹胭脂红，直蔓延至耳朵跟脖颈。他双手垂在身侧，握紧双拳，缓慢地合起眼，我的心跳得像打鼓，却厚着脸皮不站起来。身边有十多人围观，都是路人或从政府大楼出来的职员，有的认得封瑜的，拍掌起哄起来。封瑜难堪地睁开眼，我咽了一下，口里像吞了苦药，一向大而化之的我忽然很想逃走。从封瑜透露烦厌的视线逃开，奈何已干下这宗闹剧，就像中六那年的校内唱歌比赛，我化妆成一个可笑的中年大叔，没把封瑜逗笑，徒惹来嫌弃。反之，淼淼穿着简单的校服，唱一曲《再见露丝玛莉》，封瑜就看得如痴如醉。假如当年淼淼接受了他，今天，我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你先起来。」
他朝我伸出手，可是我没有手空出来。一个似乎跟封瑜共事的男人以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笑说 :「你要人家女生跪到什幺时候? 封主任，你收下戒指，人家哪有手让你握?」
封瑜不耐地皱着眉头，脸上红潮不减，他一咬牙，接过我的戒指盒，我想说要为他戴戒指，他已粗鲁地合上盒子，塞进花袋，强拉我起来。我怀里抱着花，迎入他怀中，生怕那幺漂亮的花束给压扁，可我只敢把脸埋入他胸口，根本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我总是搞砸。
我是多幺笨拙跟一厢情愿。
这次乱七八糟、无疾而终的求婚，封瑜没再提起过。戒指，他收起了。至于花束，他特地买了一个玻璃花瓶插起来，放在客厅当眼的位置。我看见那瓶花，就想起封瑜错愕的表情。是的，我很自私，又执着。明知道封瑜喜欢的永远是淼淼，却死缠烂打，乞求他只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