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灯盏仔细打量,这还是头一次。
最初的“钟”字系祖父所作,后来钟翰又以“移形换影”的笔法在上头添了几画,不过终究年代不同,两人各自所写尤为分明。相较而言,祖父的笔间撇轻捺重,横画细直,略显笨拙。钟翰则试图将它改得笔划均匀,好看着更有节律些。
可问题是,以爷爷当年的水准,何以写出这般不甚美观的字来,还要刻在家族的铜牌之上,惹得子孙后代发笑?
霏霜隐约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又或许,与这诡秘的金镛城地牢相关也说不定。
可是,就算知道了相关又能怎样呢?以她这等眼力,看也看不明白。
然而这已然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紧紧抓住。
她就这般盯着看,唯恐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冬梅姑姑见多识广,自是不会打扰她,可眼见烛火越烧越少,也自觉不妙,举着灯盏的手不由烦躁地抖动起来。
焰红的蜡汁被抖落,恰好落在霏霜手中的铜牌上。
冬梅姑姑“哎呀”一声不好,却见霏霜眉头一抖,喜色满面。
原来那蜡汁顺着镌刻的凹槽流淌开来时,除去顺着钟翰后来拓宽的书路蔓延开后,竟是只余一条道路。
如果这令牌真的藏着这地宫的秘密,那么,这便是唯一的通途了吗?
沿着那道红色的轨迹看去,霏霜基本能断定此刻她们所处的方位。
可是,皇帝陛下会被关在这条路上吗?
霏霜不知道,她也不敢说,还是先赶紧逃出地宫,之后再与冬梅姑姑斡旋为好。她指着右边的分岔:“我们走这边。”
冬梅姑姑大喜过望,赶紧疾步跟在后头。
霏霜越走越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因为越走越见得周遭的环境与爷爷当年所书的钟字无比契合,于是到了路的尽头时,霏霜已然敢笃定地指着前方的那堵墙道:“就在这墙后面。想必有机关才是。”
冬梅马上左敲敲右打打的,只道墙后就是陛下。
还真给她敲着了,对着那空音的石块往内一按,墙当中缓缓裂开一道门缝来,烛火映照里扬着些许灰尘。
冬梅赶紧把门扒开。
石室很大,内里黑乎乎一片,只见得一处圆盘状的白月光,抬头望去,高高的穹顶开了扇圆圆的天窗,悠悠有几片鹅毛般的雪花飘落进来。
猛然听得身后有人跑动的声音,冬梅姑姑耳明手快,只两招不到便将那人绊倒在地。
凑着烛火,霏霜见着一张被毛发和胡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脸。
冬梅扣住那人手腕上的命脉:“说,你是何人?”
那人冷冷回道:“朕的名讳,你也敢胡问。”
冬梅吓了一跳,忙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再那张污垢满面的脸上瞧了又瞧,扑通跪下磕头认罪:“陛下,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原来这人真是被贾后囚禁于此的惠帝司马衷。
果然他比起外头那个冒牌货威严有加,哪怕是粗布烂衣蓬头垢面,哪怕身形只比霏霜高出半个头,但那声音里头的皇者气度终是消退不了的。
只见他指着穹顶道:“这些年来朕便靠着这一方小窗落下的雨水果物得保不死。那日还从那处听见齐妃的箫声,便在底下竭力呼应。朕就知道,她会寻到朕的。”
冬梅泪流满面:“齐妃娘娘她,她为了救陛下,已然香消玉殒。”
司马衷愕然。
冬梅便从头到尾将齐妃如何求死,如何将霏霜引来此处的经历细说一番,司马衷听着听着登时怒火中烧:“但有一日出去,定夷平那贱人九族!”
他说的不外乎就是贾后了。
皇帝又向冬梅打听了好些朝中宫中的事情,冬梅竟然对答如流,看来为着这一天,齐妃和她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终于冬梅扶起皇帝准备离开:“陛下,这位便是钟家的后人,定能助我们出去。”
皇帝隔着密密的毛发打量霏霜几眼:“你便是钟会的孙女?”
“回陛下,是。”
“当年是朕诛杀了钟会,你可恨朕。”
霏霜如实答道:“自是会恨。可祖父也确是贪欲过旺,都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