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又怕“再难与他相处呢”。
想到此处,她的脸竟也有热气冒上来了。
“嗯,我想说,想说……你这样子说的话子衿师兄会很伤心的……”
霏霜松了口气,搞了半天又一个替子衿来说媒的。
“我好像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伤心的样子吧。”
萧风插嘴道:“喂喂,小虎你不是该……”
小虎捂住他的嘴,一个劲拽着他往外逃离:“就这样啦,师姐我们先走了。”
霏霜被他们弄得有点混,不过逃亡途中也难得这么轻松一番。
只可惜子衿并不能享受这份轻松,他更多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筹谋着如何如何复兴门庭。
比起一年前告别时他的身形又高大了些,又或许是灯火投影的缘故。
她多想问他为什么这一年都不来看她,难道真的忙道抽不出半个月的功夫找她一找么?
或许真的是吧,谈燕楼和师父在他心目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哪怕现在它们灭了死了,还是死死地把控着他的心。
当他仰头望向琅琊郡城高高悬起的“王府”匾额时,她望的是他。
然而在他胸中的那个九州天下,又为她留了多少寸土地呢?
☆、金刚指法
常言道“狡兔三窟”,想必王家就是午衡给弟子们早就挖好的一窟。几人才刚刚向府前守门的小仆自报姓名,那小仆就换上了一副殷勤的脸色,手轻脚快地向里头禀报去了。
不一会儿,当家人王导便领着府内的管事王福亲自出门迎接。上次寿宴时王福见过几人,此刻率先向几人问好,王导也才确认几人身份,相互寒暄一番迎入门内。
卫玠既已被王羲之识破身份,也不在王导面前隐瞒,张口便喊他“舅舅”。这也是子衿细细斟酌过的,果然王导潸然泪下,紧紧地把小外甥抱在怀里痛哭一场。
卫玠的母亲王氏令淑便出自琅琊王氏,是兄妹五人中最小的一个。不过可惜的是卫家剧变后王令淑便杳无音讯,王导也无从寻得她回来。
王家枝繁叶茂根基深厚,除去王氏之外,其余兄弟四人皆是名满天下。
老大王衍是当世名流,玄学清谈举世无双,官至三公当朝一品。
老三王廙则笔法通神,一幅《子夜歌》被《永熙书谱》排位第七,成为王家笔法典范。
老四王浑拜骠骑大将军,常年驻军颍川,曾以百人之力破狄夷万人之众,从此狄夷不敢西进半步。
王导排在第二,倒没听说过什么传奇故事,不过如此显赫的家族归他掌管,单凭这点便足以令人叹服。
不过瞧他的面相,前额高起,凤眼细眉,必定是精于算计圆通滑头之辈;又见得两耳招风,十指粗长,手段之狠辣估计也是家常便饭。王家有这般的人掌家,哪有不兴旺的道理!
寄居在这般的人的篱下,可真真得多几分心眼。
好在几月下来各人相安无事。王导日日呵护备至,倒不像是别有所图。不过瞧他也不打算为谈燕楼报仇的样子,子衿数次旁敲侧击,他都不过岔开话题,一笑置之。
其实王家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一团和气。
比如说王廙常常有家不回,放着富丽堂皇的豪府不住,偏偏跑到城西阴冷的小宅子里呆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整个脸阴沉沉仿佛别人欠了他什么。
又比如好几次下人递来王浑的家书,王导脸上总会露出不自在的神情,目光浅浅地往下斜着,看来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冬日的第一次场雪落在琅琊郡的土地上,目之所及俱成一片花白的景色。也就在这个冬天,城里传出琅琊恭王司马觐病重的消息。
恭王早年与恭王妃华氏育有一子,却不慎妾侍争风吃醋起来将那孩子溺死。恭王一怒之下逐散众妾独宠一房,可偏偏这华氏到老来依旧不声不响的,以致于本家再无人得继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