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找人送回来的,问姑娘可否满意,要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可以拆了重镶。”
是明怀远镶成的簪子。
深紫到近乎乌黑的竹簪顶端,棕褐色的琥珀静静地卧着,里面的蚊子展翅欲飞,看上去浑然天成,一丝雕琢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数万年前,那只蚊子就是这般停在竹枝上面。
楚晴不绝口地夸赞,“再没想到竟会镶成这个样子,紫竹跟琥珀还真是相得益彰天衣无缝,我都舍不得戴了。”
石榴笑嘻嘻地说:“夫人见了也夸好,还说姑娘必定喜欢。”
楚晴翻来覆去地看,又对着光照,不意在琥珀边缘看到黑土两个花体字。就跟她头上珍珠花冠后面的一模一样。
黑土两字极细小,又是刻在琥珀上,若不是楚晴见过这种字体,还以为是琥珀本身带有的黑点。
记得明氏曾说过,黑土两字是醉墨独有的印记。
难不成明怀远就是名动天下的醉墨公子?
楚晴呆了呆,眼前飞速地闪过明怀远一袭白衣高贵清远的风姿。也是,唯有这般人品才能写出令人口齿噙香的《花间集》。
难怪大伯娘说认识醉墨十几年了,自己还以为醉墨应该是个老年文士或者中年男子才对得上。
楚晴失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上一次,掌柜特特地让自己买这只花冠,而前两天,去银楼又无意中遇到明怀远。
伯娘素来行止有度,可先后两次,到底是有意还是巧合?
自己戴着好几件表哥亲手镶制的首饰,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楚晴莫名地觉得手中的簪子似乎沉重了许多——
☆、第31章 生病
回到倚水阁,楚晴竟觉出前所未有的倦意来,吩咐问秋整理好床榻,一头钻了进去。
迷迷糊糊地像是走进一处梅林,茫无边际的尽是盛开的宫粉梅,粉嫩的花瓣映衬着白雪,如同人间仙境。
风吹,雪落纷纷,花落纷纷。
树下,如玉的男子深衣广袖,手执竹笛,当风而立。散在肩头的墨发迎风扬起,露出那张清俊高雅的面容——竟是明怀远。
笛声起,清越空灵,仿若九天仙乐。
风吹动他的袍摆,青灰色的广袖像是鼓胀的风帆,猎猎作响。
楚晴屏住气息,悄悄地藏在树后,生怕不小心发出响动,下一刻他便要御风离去。
一曲罢,笛声停,明怀远缓缓转身,却在回头的瞬间突兀地换成另外一副样子。
玄衣玄帽,玄铁的甲胄,肩头细细地铺着层薄雪。
高大伟岸的身躯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
楚晴本能地想跑,两腿却酸软无力,动也动不得。
那人走到楚晴面前,慢慢伸出手,掌心宽厚,指节粗大,密密地布着厚茧。指尖触到楚晴的脸颊,楚晴清楚地感受到粗糙的磨砺感。
然后,低柔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苒苒——”
楚晴汗水涔涔地醒来。
又是苒苒!
又是那个穿黑衣的男人!
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地梦到他?
楚晴苦恼地翻个身,这才发觉天已经全黑,床头一灯如豆,发出昏黄暗淡的光,照着屋子里的妆台衣柜都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
床前矮榻上,问秋侧身躺着,气息均匀悠长,显然正睡得香。
楚晴自小怕黑,屋里总得有人陪着,而且有点光才能睡得踏实。
已经夜了吗?
记得自己是要睡晌觉的,难不成一直睡到了晚上?
楚晴复合上帐帘,只觉得后心处汗水腻得难受,想泡个热水澡,可懒怠起身,又碍于半夜三更,且是寒冬腊月,实在不想闹腾得满院子人都跟着忙乎。
索性翻过身再睡,只是一闭眼就看到那双幽深似寒潭的黑眸,还有那道疏离冷漠的黑色身影。
男子堵在她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