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说她喜欢文学,喜欢故事,目的是上首都大学念中文系,学习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在他做饭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给他念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终不可谖兮。”
“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怎么办,岩岩,我感觉这些诗句,明明就是在说你诶。唉,古人的文采可真好。如果是我,大约只能来一句,‘我家岩岩帅绝人寰,简直让我把持不住想上’,可古人就能写出这么多花样来。我感觉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来自古人的文化暴击。”
她手边儿放着书,坐在离厨房最近的餐桌边儿上托腮看他,他一转身,就能看到一双剪水清瞳正盯着他瞧,像是要用眼神儿扒光他的衣服一样。
他转身,出来拿东西的空当伸手轻轻叩击了一下她的额头:“年纪这么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自从杜阿婆和杜阿公去世后,不知道她怎么说服了她的父母让她独自留在这边,他那时候就觉得她很可爱的邻居家的小姑娘,做邻居这么久他应该多照拂她,结果这一照拂,就照拂成了后来那样。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教青春期的孩子,看了好几本所谓专家的书,感觉全是扯淡,便只一味地疼宠着,以至于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说。所幸的是在外边儿她还有个文静有礼的壳子,是众人眼中成绩好懂礼貌、品学兼优、自立自强的乖小孩儿,若不然他实在无法想象别人的唾沫星子淹向他家小姑娘的模样。
她冲着他笑:“我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你啊。如果要矜持,我到现在都还不能抱得美人归呢。”
“又胡说。”他淡声道,旋即补充,“虽然你胡说了一个事实。”
到了夜晚,他和她一起,坐于窗边看窗外的流萤和星空的星星,她说:“听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阿公阿婆和秦阿婆肯定看着我们,指不定还在偷偷地议论,连我们什么时候会结婚生孩子都议论好了,不过我却不想生孩子,这样,我就永远是岩岩最喜欢的人了。”
当时他有些无语地揉了揉她的头:“年纪轻轻的,想太多。”
事实上,他已经准备好,等杜沅一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就和她领证,然后建立属于他们的小家庭。也许在现在,用大部分人的眼光来看他们都不合适,她太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为□□为人母,但所谓的如何为□□为人母只是世俗大众的标准而已,他却觉得她极好。
她的感情是纯粹的,她的心是纯净的,她尚未被世俗浸染,但说起人情世故的那一套却又头头是道,而他羽翼渐丰,□□里的数字也在不断地上涨。如果她愿意做搏击长空的鹰,他就是她的后盾,她永远不必担心受伤,他总会在她身边给她支持的。如果她愿意做安乐窝中的雏鸟,那他便将她的安乐窝打得老老实实的,让她永远在他的庇佑之下成长。
他想得一直都挺好,然而事实却是,这条有她和他的路才刚开始,他家的小丫头就不愿意走下去了。到了第二天,周日,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怀里已经没有了人,手上放着一张笺纸,上边清秀的字迹正是出于他家小姑娘的手。
上边儿写着:
岩岩:
见字如晤。
自和你相遇以来,和你在一起的时日快乐良多。自初见时,你是俊秀的少年郎,我是不懂世事的小丫头。自公阿婆去后,得你多般照拂,实乃我之大幸。与你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然有一句古话说得极好,情深不寿,愈是情深愈是容易情浓转淡。我近日里来深觉你我之间亲密已极,断无可能再亲密,如此下去,必定是愈渐疏远。我深信好事多磨的道理,然你我的情感发展太过顺遂,过了这甜蜜之期,日后必然是苦大仇深期了。此实乃我所不愿见到的,我一心寄愿于你我二人的情感能如松柏一般万古长青,能够历久弥芳。
佛语有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