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功课。」他冷冷地再度教训她。
上了车他们到后面的双人座坐下,她跟美人鱼坐前面,他坐在后面,嗔怒责难就从眼里不断射向她,瞪得她抬不起头,「刚刚到底在干什幺,无理取闹,莫名其妙发什幺神经,耍什幺大小姐脾气!」
她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幺尖锐无情的责难,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简直要起身跳车逃跑了。
忽然他从肩包中掏出一个药盒,里头六个格子各自装了各色药丸,他掏出一颗白色椭圆形药丸递给她,「吃。」
她不知道这是什幺,但她下意识地摇头抗拒,自己方才那样神经错乱,这应该是精神类药物,她不想被当成神经病。
「不吃我生气了喔。」
一听到他要生气,她赶紧掏来就吃,顾不得喝水就赶紧吞了。
此时见他面色稍缓但整张脸仍然狂烈散发着寒冷气息,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幺?」
「镇定剂。」
「吃了会怎幺样?」
「会平静下来,心里会感受不到情绪。」
「我什幺感觉也没有。」
「要等一段时间,妳会感受到变化的。」
客运穿过市区开始上山,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傍晚靛色的冷空扩散了孤清的气息,那抹冷色映在他白皙含雪的瘦削脸蛋上,平静但仍让人难以靠近。到现在她仍然很胆寒,今天这一遭真的会把她的形象推入谷底。
就如同他早先的责骂,她任性地很可笑,她不是白露不是雪绮,根本没有资格撒娇生气,没资格期盼他对她有任何程度的容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根本没资格没本事妄想用浪漫的出游加分,单是她的言行与存在没扣分就该谢天谢地了。
她身旁的美人鱼累了,她顺势起身美人鱼就这样倒下,横躺在座椅上,她想让美人鱼休息,于是往后坐到他身侧。
「她睡着了。」她带点解释的意味,怕他不让她坐在身旁,但他只是点点头,又继续望向窗外。
「除了开车之外,我不喜欢搭交通工具。」他忽然说,「捷运还可以,船我也没问题,但公车、飞机等等我都不喜欢,尤其是飞机,我没办法一个人搭。」
这是她头一次遇到交通工具恐惧症患者,自己竟让他受到磨难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她比早先更加自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轻轻摇头示意她别道歉了,「我就连搭飞机都要抓着座椅扶手呢,抓到旁人跟空姐还以为我怎幺回事,抓得指节都泛白了。」
她赶紧检查他的手,他解释道,「虽然是山路,但这个还好。」
此时客运顺着山路一个大转弯,她的身子微微向左倾碰到他的手臂,她征愣了下,正要掩饰接触到他手臂的惊喜感,他却已经将手臂往旁缩了缩,「对不起。」
客气与疏离的语气像是针一样,让她不小心刺到指尖的肉,隐隐发麻。
「那个早先我吃过药后,好些了。」虽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觉得自己是自行平静下来的,要是那药真能让自己心情不起波澜,她不会仍对他感到患得患失怕他生气。
「那就好。妳说妳不吃时我很生气,但我发现妳好像没发现我在生气,所以我才说如果妳不吃我就生气了,那妳要是再不吃,我就会直接把药扔出窗外。」
想起那个药盒,她内心兴起了一个谜团,但她想她永远也不敢问,到底是为什幺会有人随身携带镇定剂,甚至固定带一个看似里头放了一天用量的药盒。
渐渐地天几乎完全黑了,在下一个转弯后,远处峰顶上燃起的灯火顿时进入视线範围内,「是要去那里吗?」他指向窗外。
想起网路上事先搜寻过的照片,她想了想,「应该就是。」
山本身的轮廓已与黑夜完全融合,再也无法看见,满山红灿灿的灯火在黑暗中点燃时就像飘摇在黑虚的半空中,看似明亮但神秘的祕境就是这趟旅途的终点,有这些灯火就表示店家还开着,因此在她心中定下了安心的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