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值,融水流淌,雨崩神瀑的水流量骤增,景色壮丽非常,也就是在这时,不甚牢固的雪层发生坍陷。
这是德钦几十年来,第一次发生如此重灾,雨崩村附近景点已全部关闭,游览旅客分批被紧急疏散。待确认再无危险后,才能再次开放。
卫航把信件翻来覆去地看,字字斟酌,纸页仿有千斤重。
和信件一同邮寄过来的还有他的背包。背包在雪山遗失,如今物归原主。
里头有顾辛夷为他画的一幅人物肖像,当真是惟妙惟肖,不只是他,顾辛夷给每一个登山队队员都画了一幅,作为相识相交的礼物。
油画保存在密封袋里,又喷了光油,不见损伤。卫航把画取出,铺展开来,上头是他坐在炕边,端着牛奶,温和笑着的场景——也是顾辛夷对他的第一印象。
男儿有泪不轻弹,卫航这时候却很想哭。
向导的遗体在搜寻过程中被找到,雪山罕有细菌,加之天气严寒,他的身体被保存地很好,时间完完全全在他身上定格,灵魂皈依太子雪山。
向导的妻子和儿子为他实行了土葬,德高望重的村长也前来参加葬礼,在此之后,棺椁被埋藏在卡格博瓦峰底部,向导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便是祠堂的一块牌位,受香烛供奉。
顾辛夷送给向导的画上,向导双手捧着哈达,背景是德钦南北走向横亘万里的雪峰,一轮红日就挂在天际。
之后的岁月里,会有无数个游客到达德钦,他们都会收到哈达,但向导再也不会醒来了。
杭州来的夫妇因为肋骨断裂刺伤肺叶,转入重症病房看顾半月,妻子得益于丈夫的保护,伤势较为轻,而丈夫却始终昏迷不醒。他的身上有碗口大的青紫淤血,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医生诊断中的“因埋在积雪中时间过长缺氧造成的大脑皮层弥漫性受损”,决定了丈夫或者醒不来,或者成为植物人。
妻子含泪啜泣,将丈夫转会杭州医院,发誓此生再不踏进藏地半步。
顾辛夷也为他们画了肖像,在所有的画作里,送给这对夫妇的是最特别的,双人肖像。
这对夫妻感情很好,相携相伴走过了二十余年,儿女都已成年立业。这一次来德钦,是因为丈夫早些年来这里看过雪山,深被打动,希望妻子也能看到。
顾辛夷一共为登山队除她之外的十六人画了十五幅画,先前她说自己的画灵气有余而情感不足,但这些画的情感却很饱满。
她来德钦的目的达到了,但她不画画了。
卫航回来之后查阅了顾辛夷的百科词条,词条上简单介绍了这位油画少女,不少大师都称赞过她天赋过人,钟灵毓秀。有关于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当年的五月,她的三幅系列画作《救赎》在慈善宴会上拍卖,以五十万美金的成交价被一名华裔买下,顾辛夷从此声名鹊起,但她的母亲却告诉媒体,女儿再也不会画画了,这五十万美金会用于救助聋哑儿童。
卫航还记得顾辛夷说起梦想时候的样子,那样的自信,那样的灵秀,霞光都不及她闪耀。
可最后,顾辛夷也放弃了。
梦想,真的是个无比沉重的名词。
至此,梅里雪山雪崩,以当地政府担负医疗费用,保险公司赔偿遇难方家属三十万元人民币告终。
美丽的德钦留给他的是一个残破的躯壳,和一个支离破碎的人生。
而留给顾辛夷的,则是听力受损,也许再无治愈可能。
安装义肢后,卫航积极参与复健,秦湛也来看他,同初见时候相比,秦湛似乎多了点人情味,脸上那道刀疤已经好全,光洁如玉,单手插着口袋,目光澄澈。
“是不是很难?”秦湛问他,指着他的伤腿,换另一个人,卫航会把这当成一种怜悯,秦湛不是,他只是好奇。
卫航用臂力支撑起身体重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不太习惯。”
秦湛不再说话,就坐在边上看着他,忽而又问:“那如果听不见了,是不是会更不习惯?”
卫航知道他问的是顾辛夷。
雪崩之后,登山队遇上了秦湛一行人,算得上是莫名的缘分吧,秦湛的伙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得益于他的带领,全员才得以获得